妧序领人传了膳,那一碗豆浆摆在裴瑶卮年前,从热气腾腾,被她盯到了冰冰凉凉,却一直没被喝上一口。
萧邃这一走,叫她心里多了许多的疑惑。
头一桩她不明白的就是,这怎么说着说着潘恬的事,他生气动怒,拂袖而去,却奔了先帝的陵寝?
琢磨了半天,总是觉得他这举止荒唐,她不由便低声嘟囔了一句:“嘁……倒像是我把你欺负得找爹哭去了似的……”
一旁妧序只当她有什么吩咐,连忙问:“娘娘,您说什么?”
“没什么,”裴瑶卮摇了摇头,看了眼一桌子的早膳,只觉乏味,“撤了吧,留半碗粥就行,我也吃不下什么。”
妧序满面担忧,劝了几句,还是给她多留了几样点心小菜,这才领人撤了多余的碗盏。
轻尘在一旁犹豫了半天,方才鼓起勇气,凑过来小声地问:“娘娘,您同殿下生气了么?”
她哼笑了一声,“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问?”
轻尘紧着就问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宋姑姑的事,殿下责怪您了?”
裴瑶卮摇了摇头。轻尘随之又做了数种猜测,都一一被她否决了。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呀?”她丧气道:“殿下有那么小心眼儿么……还有什么,值得他同您生这么大的气?”
“唉!”裴瑶卮叹了口气,朝轻尘投去神秘一眼,告诉她,有一种愤怒,叫积怨已深。
不过,关于梁烟雨死前的那些话,她虽然已经试探过萧逐,也刺激过萧邃了,但这其中,还有些地方,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
首先,潘恬那个人,向来自傲清高。外人眼里看着她,大多都会觉得,她是个目下无尘之人。屈尊嫉妒的事……寻常是不会有人同她联系在一起的。就连裴瑶卮自己,也是在彻彻底底同潘恬撕破脸了之后,方才知道她这些心思的。可见,在维护自身名声上,潘恬一向做得很好。
而梁烟雨与潘恬,虽然相识,但却也不是无话不谈的挚友,顶多就是名门千金,平日里一起游园欢宴,尚算相熟的关系罢了。这样的情况下,梁烟雨又怎么敢跟潘恬透露那样逾距的意思呢?
又或者说,萧逐为何敢让梁烟雨去做这件事?
以潘恬当时的身份,以及萧逐一贯的性情来看,他若无十足的把握,断定潘恬一定会上这个套,便决计不会铤而走险,去谋划这件极有可能将自己个儿装进去的事。那么问题就来了——
当年的萧逐,究竟从哪里知道,潘恬心高气傲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忿忿不平,贪慕太子妃之位的心呢?
不对。裴瑶卮眉眼深蹙,暗道:不对。
这中间,还缺了一个人——
一个萧逐背后真正的军师,或者也有可能,只是某个无意之中,跟他透露了潘恬本性的人。她默默地想。
自这日萧邃愤而离府之后,一连四五日,都没回来。
这中间,裴瑶卮日日进宫去看母后皇太后。李太后精神还好,只是明显沉默了许多。她见着裴瑶卮为宋姑姑之事愧疚自责,非但未曾顺势责备,反倒出言宽慰她。
“你要是非得自责,那哀家又怎么办呢?”李太后叹道:“你说是你执意赴承阳宫,方才连累了你宋姑姑。可真要是说起来,向移丰下手的人,归根结底,她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断哀家膀臂、伤哀家的心么!”她说着,笑着指了指自己,“真正的祸源,在这儿呢!”
裴瑶卮蹙眉道:“母后,您别这么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裴瑶卮苦笑:“您无非是想我亲口说出来,罪魁祸首,只是对宋姑姑下毒手的人罢了。”她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李太后颔首道:“明白就好。有些事啊,或许一时半刻梗在心口过不去,但是时间长了,总会好的。”说着,她有意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愧疚之情如是,夫妻之间,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