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岛的海岸水深不够,巨大的火轮军舰无法直接靠岸,便在离岸边百八十米的距离停泊下锚。
这可不是太好的征兆——上校隐隐有些担忧!若穿帮露馅翻了脸,三艘船随时可以拔锚窜逃!它们的航速过快,一但全速跑起来,上校他们临时雇用的这些渔船根本望尘莫及!必须想个什么办法将船上的人骗到岛上再加以围歼,或者趁着天黑夜暗派小船摸过去把船上的人控制住,否则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李秀成看到那艘火轮船上放下了一只小船,乔装后的参谋长芈谷和几个法国教士陪同一文一武两名朝廷官员登陆,就知道自己表现表演才能的时间终于到了!他的脸部上嘴唇和两鬓都粘着从老住持那里租来胡须,用鸡血染作红颜色,虽说不见了讨厌的腥臭气息,却多了几分刺痒别扭,恨不能伸手把它统统揪下来摔还给妙善。他娘的!老子花一万两雪白带响的银子买罪来受,不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傻蛋吗?
他摆出一副极端傲慢的姿态等着那两名蠢货来上钩。通译先是通报了怀大人、崔大人和丁管带的身份,三人冲他鞠躬行礼,李秀成右手微扶一下军帽沿算是还礼,却突然之间爆跳如雷,把假装查尔斯勋爵的法国教士一通训斥!
通译便向崔总办等人解释,公爵大人发脾气啦!他责怪勋爵来得太晚,耽误了他的行程。
崔总办于是便略显惴惴不安。交付银子的日期拖后了几日,可已经向洋人发照会说明情况了呀,难道这位满脸大胡子的公爵就为了这事不满?
一行人在公爵如滔滔洪水般不绝于耳的咆哮抱怨下进了普济禅寺,大家分主宾坐定,有洋军士端来茶水。
那公爵喝了几口茶又继续发威,气得火红色的胡须不停颤动。假扮勋爵的洋教士不停地操洋话解释,二人嘀里嘟噜说不停口,反正旁人也听不明白……这是事先排演好的戏码,假公爵大发雷霆之怒,让崔总办一行无暇插话和思考。
崔总办见怀大人不开口,只好自己硬着头皮说了一番景仰劳烦之类的客套话,又解释了几句启运拖延的原由,表示既然公爵大人亲自接收,最好现在趁天色尚未完全黑透这就卸银下船清点。
他当即指派姓丁的炮舰管带奉命回船,督促来船朝岸上搬运银子。
也许是听通译说起了银子,那大胡子公爵方才和缓平静许多,又讲了一大堆番话,语气似带慰问嘉勉的意思。他语速极快,通译正斟词酌句翻译着,公爵端起茶盅饮茶,再抬头时外貌却发生了令人料想不到的变化——原来李上校表演得过于投入,喝茶之时忘记自己脸上粘满了租来的胡子,结果胡子浸到茶盅里,上面涂抹的鸡血褪去了红颜色,变得半红半白!
上校自己并未察觉,倒是立在一旁的大美女洪宣娇见那姓崔的惊讶地张大了嘴,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上校的胡须露陷了,正**地往下滴淌着鸡血,便不由自主用本来的女声惊叫起来……
崔总办望着公爵大人会变颜色的蹊跷胡子,又听一名须髯满面的番兵发出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当下骤然色变,明白自己已经中了圈套!他把茶盅朝地上一摔,张口大声喊道:“假的!怀大人——其中有诈!来人呐——”
他还未及起身,就被那怀大人手腕轻振,一股热烫的茶水已如一根笔直的线射进了崔总办的喉咙,硬是把他还没来得及喊完的话给噎了回去!
假怀大人一旦动手就如同换了一个人,早不复庸懒老朽的模样,出手便矫捷若电,人影疾射而去,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一口气就点倒了与崔总办同来的几名清军校士,接着反手锁住了崔总办的喉结。
这是李秀成头一次看到御用七使之一的芈谷和人动手,还他妈真不是闹着玩的!来去快若鬼魅,运指似电如风,比电影里那些蹩脚的特技镜头不知他娘的高明多少倍!
文学作品里的参谋长一般都是文质彬彬、狡猾诡诈的类型,可老子这个参谋长能文能武,到了该冲锋陷阵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老子选对人啦!
厢房那边童阿六也带着弟兄们动起手来,没费多大力气就缴了为数不多几位清军随从卫士的械。上校看到局面已经得到控制,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扯掉了粘在脸上的胡须,嘴里连唾了几下说:
“呸呸呸,都快痒死老子啦!那住持老和尚长的这叫什么胡子嘛?弄的老子皮肤严重过敏!这么烂的胡子还收那样昂贵的租金,老和尚哪象个出家人?分明是他娘的一个大大的奸商嘛!”
大美女也抹掉脸上的腥臭毛发,恢复本来让人看了心旌飘摇的美艳,跟着笑道:“还说呢?要不是你非要花大价钱租人家的胡须,老和尚肯把蓄了几十年的一部好胡子送给你泡在鸡血里?”
上校就暗中盘算等会儿跟老和尚结帐时要不要克扣一半租金?不过转念一想大丈夫言出必践,变卦赖帐可不是老子的做派!再说原本好好生在人家下颏上的长须,被老子用鸡血一加工红鲜鲜粘糊糊,估计从此彻底报废,再没什么观赏和实用价值了……算啦还是老子认倒霉吧!一万两银子的价码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人家老和尚并没有漫天喊价,要怪也只能怪老子不了解市场行情!
参谋长芈谷制住崔总办之后喜形于色,冲李秀成拱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神机妙算,大事定矣!”
“干得好参谋长,我果然没有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