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夫人用手握住了嘴。老夫人顿足捶着自己的胸口,“听听,听听,这还是我们燕家的人么?这么不懂规矩,不知廉耻,要传出去,我们燕家的名声还往哪儿放哟!”燕继棠瞪着云雅,像是不认识这个往日一贯和顺听话的大女儿了,“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又是当初就定下的?往后我要再听见这一句,家法伺候!”
云雅整一整衣裙,恭恭敬敬地磕下三个响头,“女儿请家法。”“你!”燕继棠指着她,突然回手将茶杯掷了出去,“好,你自己选的!”他看向燕夫人。燕夫人抖着身子跪在云雅身边,“老爷,这丫头今日是糊涂了,待……待我劝过她,她就不会再说这些糊涂话了。”
糊涂?她就是太清醒才会说这些话,否则,今日的热水浇淋又怎比得上日后的烈火焚身之痛!“娘,我没糊涂,今时不同往日,唐家与我们已是门第悬殊,高攀不起。”“你你你……”老夫人忿忿地盯着云雅,日渐凋零的家境虽让她整夜辗转反侧,可又怎容得一个小辈来亲手揭开疮疤?“继棠,你养出来的好女儿,要等着我替你教训不成?”
燕继棠脸色发青,将案几拍得砰砰作响,“反了,反了!这家里哪轮得到你开口?我几日不在,你竟这样没了王法,来人……”他拿眼溜了一圈屋内,窄小的地方堆满了物件,哪像从前一样能站满一屋子等候吩咐的下人呢?“我自己去拿!”
他起身往外,燕夫人一下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腿,“老爷,云雅向来娇弱,哪里受得住家法?你让我劝劝她,她还小,也听我的话……”云雅抱住涕泪交流的母亲,眼角也不禁有晶莹难止,“娘,我不想嫁,就是不想嫁!”“这是从前定下的,哪里能说不嫁就不嫁?云雅,爹娘也是为你好啊……”燕夫人哽咽难语。
云雅心头也是酸涩。她知道娘是为她好,也知道这桩亲事在人眼中是再好也没有了,只是……只是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人也是头披着人皮的狼,她再不能重蹈覆辙。燕继棠看她流着泪不说话,还以为她扭转了心意,软下口气刚要开口,外面却是一阵吵嚷。“二夫人,您不能进去。老太太、老爷还有夫人正在商量事情呢。”
“商量什么事?打量着还是从前深宅大院的听不见人声?早就听得一清二楚了。要是窗户再开大一些,怕是连整条街都听去了呢。”这声音娇脆爽利,盖过了孙嬷嬷的声音。“再说算起来大姑娘也得唤我一声‘二娘’,劝她几句总行吧。”她来做什么?云雅蹙眉望向那挑起的门帘。继棠咳嗽一声,回身重又坐回椅上,“罢了罢了,让她进来吧。”燕夫人正衣站了起来,低头拭着泪痕。但听进屋之人行了礼,又向她道:“大姐。”
燕夫人抬头瞥了她一眼:脸若春桃,眉若刀裁,一双秋水隐隐含波,最难得的是在有了两个孩子后那体格仍是风骚,穿着霞色渐染的衣裙,着实将自己比了下去。她淡淡应了一声,“二妹。”二夫人轻巧一笑,扫了云雅一眼后站到继棠身边,为他抚胸顺气道:“老爷何必生气?这样好的亲事,大姑娘喜欢还喜欢不来,怎会不嫁?要真是不嫁,可真是个糊涂人了!”
云雅冷着脸,“我是糊涂,我们家但凡有个不糊涂的人,不就是二娘你么?”继棠额角一跳又要发火。二夫人却不着恼,笑盈盈道:“我哪里不糊涂?我是个最糊涂的,幸亏有老太太、老爷照拂着我,还有大姐……大姐可是个最精明的,不然也不会早早的为姑娘定下这门亲事。大姑娘,你可别枉费了大姐的一番心意啊!”
云雅轻哧了一声。嘴甜心苦,她有多看重这场婚事,恐怕只有自己这个喝过毒汤的人才会知晓。“爹娘的心意我知道,二娘的心意我也知道,只不过我心意已决,再无更改!”继棠暴跳起来,一下踢倒了案几,“你哪来的心意?放着大好的姻缘不成就,你还要我们燕家悔婚不成?告诉你,收拾好东西,三天后就走。你要不嫁,我押也要押着你去嫁!”
窦弯儿小心地用伤药替云雅抹着被茶水烫红的手背,“小姐,你真的不嫁么?”云雅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额角,苦笑。才刚听完了燕夫人的教导,这小丫头也要来说上一番么?“弯弯,你说我为什么要嫁?”窦弯儿偏着脑袋想了半天,“唐家如今这么富贵,嫁过去吃得好,穿得好,不用饿肚子。”
云雅垂眸看向她扁扁的小腹。窦弯儿红了脸,嗫嚅着道:“小姐,我今天吃得很饱。”
“那半碗稀粥就叫很饱了么?”云雅笑了笑,从大袖中摸出块帕子,打开一看,是一只桃酥饼。
窦弯儿“呀”了一声,“小姐,这是给老夫人留着的……”
“祖母还是从前的规矩,情愿看着算有富余也不愿让人吃了。我不管,我饿了,你吃不吃?”
窦弯儿干咽了几口口水,终是禁不住那诱人香味,微微点了点头。云雅将饼掰开,递给她大的那半边。窦弯儿急忙摆手,“小姐,你晚饭吃得比我还少呢,还是你吃大的吧。”云雅硬是塞在她的手中,“我吃这点够了。你做了一下午的活计,比我累得多。”窦弯儿抽了抽鼻,“小姐,要是还像从前一样让我跟着你就好了。”云雅默然。跟着她有什么好的?终还是被人欺负的份。
窦弯儿看她出神,嚼了几口饼又道:“我还听说唐公子模样俊俏,文采武功都好,从前是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