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动作极其麻利,很快送了茶来,沈翼亲自执壶,给众人斟茶。众人慢品慢尝,果觉清香扑鼻,心旷神怡,又有好事的人掀开碗盖来看的,发现碗里既有旗枪、也有雀舌。
沈复放下茶盏,正准备问一问娼妓请问来了没有,忽见赖永安高高兴兴地进来打了个恭,笑道:“爷儿,红牙馆的陆姑娘和商姑娘今夜正好有空,我将她们俩请来了!”
沈翼没说什么,倒是旁边的关玉罗笑道:“这陆姑娘可是个妙人啊,不光长得精致秀丽,还能词翰,善谈谑,尤其是那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的,可勾足了人的胃口!”
“瞧你馋涎欲滴这样,八成是又得手了吧?”展延兴斜着眼睛说。
关玉罗一脸可惜状,道:“哪能啊?这陆姑娘可是正经人,虽然被逼无奈入了娼门,可人家只卖艺不卖身,更何况,我这样一个腌臜人,哪能入了她这样孤高自诩的人眼里一分?”
“阿弥陀佛,得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了!”孙祖光捧腹而笑。
这时,堂外一阵一群擦动,然后软帘一掀,两个容姿貌美的姑娘就款步走了进来。只见为首的那个手抱琵琶,头梳连环髻,蓬松的发髻间稀疏点缀着几朵绢花,身上是一袭海棠红小袄,一套月白绫裙,神凝秋水,面带哀愁,宛若着雨梨花。另一个姿色差些,但自带了一种fēng_liú美感,头梳朝阳髻,鬓角夹了一片蝴蝶押发,发尾戴着丽珠步摇,一动一动,光可照人,又衬着朦胧的烛光,宛如临风桃蕊。
两个人走得极慢,但满屋子男人出奇地没一个出言指责催逼的,只是静静等着两人靠前。
两人上前来福了福身,更娇艳一点的那个率先张了口,道:“给各位爷请安了!”
关玉罗见是老熟人了,不禁喜上眉梢,一下子站了起来,拿食指指向站在前列的商姑娘,道:“商琰琰,咱们可是老相识了,今夜,你可得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好好让他们长长见识!”
商琰琰淡淡瞥了他一眼,耻笑道:“奴家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关大爷呢,今个能在这儿见到你,奴家真是喜不自胜!”
“听你这话,倒是心心念念着我了!”关玉罗腆着脸皮说。
商琰琰月眉一挑,笑道:“可不嘛?关大爷都好久没去我们红牙馆了,我们原先只当关大爷又找到好去处了,后来听人家说才知道,关大爷家里有位悍妇,辖制得关大爷连门也不敢出!”
关玉罗听了这话,登时气得六窍生烟,横眉怒目地问:“这是哪个王八羔子以讹传讹,故意败坏我的名声?”
商琰琰嗤笑道:“这也说不得了,一到夜里,我们红牙馆的客人数也数不过来,谁说了什么话,谁做了什么事,要是一一记下,只怕咱们苏州城的纸用光了也不够!”
沈翼见他们扯远了,忙将关玉罗安抚坐下,又让赖永安另设座位,好生请了商琰琰、陆晚晚入座。
两人整理了衣裙坐下,见饭桌上杯盘狼藉的,情知众人之前已经饮了不少酒了,就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有数,然后,商琰琰一边卖弄风情,一边朝八仙桌那边瞟了一眼,问:“几位爷想听什么曲子?”
“先唱一曲《卜算子》听听!”沈衡开口道。
商琰琰听了,清了几下嗓子,示意陆晚晚以琵琶给自己伴奏。终等琵琶渐入正轨了,她才启唇唱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往也如何往。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平心而论,沈复觉得曲调很是一般,但是商琰琰的风情恣意流露,惹得以关玉罗为首的偷香派追捧不已,一边喝彩,一边跟着吟唱,末了,又齐声叫嚷让商琰琰再唱《我侬词》。
商琰琰轻笑一声,一头继续同众人谑笑,一头示意陆晚晚换曲调。
陆晚晚心思很活,一手按住琵琶的头部,一手控弦,连续不断地弹奏出一曲乐音。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商琰琰唱着,故意从襟下抽出一方水红绣花帕子,然后又朝座上抛了几个媚眼,“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曲终,商琰琰故作矫情地站了起来,慢慢朝座上福了一福,道:“奴家若唱得不好,还请各位爷包涵则个!”
“包涵,包涵,一定包涵,若商姑娘肯去我府上做客,我一定送姑娘数不清的宝贝!”关玉罗大言不惭。
商琰琰瞪了他一眼,啐道:“呸,没脊梁的软汉子,你们家有那头母老虎坐镇,谁敢去你们府上?”
关玉罗只当这是戏言,就一脸坏相看着商琰琰,道:“你又没和我赤裸相见过,怎知我是个软汉子?得了,我算明白过来了,姑娘这是暗示我请你入府小聚呢,我这里领情了。赶明,啊,不,我今夜就邀姑娘入府,让姑娘见识见识我裤裆里那驴大的货!”
众人听这话十分粗俗,都为商琰琰悬了一把心,不料人家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满面春风道:“关大爷,可不是我取笑你,你自诩是关公的第一百世孙,怎么也该有点胆量才是,成天被一介妇人捏在手心里,过得窝窝囊囊的,连我这外路人看了,也为你臊得慌!”
关玉罗听了,怒从心起,拍案道:“真不知你们一个个从哪里听来的妖风,都说我惧内,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