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宗望这女真东路军首领,耶律大石只是略一颌首道:“佳话二字,大石着实不敢当,若大金能顾念我们两国之间百余年旧情,让我大辽宗庙仍然得存,便是阿骨打皇帝与诸位太子厚赐了。”
这话说出来,宗望却是摇了摇头,笑道:“大石林牙是个极聪明的人,岂不知道你大辽的天祚皇帝……哦,是如今的湘阴王,与俺大金仇深似海?阿骨打老皇帝下了死命,非拿住湘阴王不可。至于你大辽的燕云十六州,阿骨打老皇帝也是与南朝议定,等着宋人来取!大石林牙在辽国也不甚受重用,立下这等大功,连王位也不得一个,若是就此降顺俺们大金,莫说空头的王爷,就是做国相,我看也是很使得的!”
对上这么一段再明显不过的劝降说辞,耶律大石面色不改,只是微微一笑,方才应声道:“二太子,大辽立国,从不在五京诸路的土地上,也不在区区析津府和早晚就要残破的燕京城上。契丹国族,才是俺大辽的立身之基!大金皇帝想擒捉湘阴王、问罪于驾前,耶律大石阻拦不得,然而我大辽若是弃了这早已残破的五京诸路,率领契丹好汉再重新打下一方沃土,那自然还能重续太祖皇帝的基业。到那时,我大辽与大金,仍然不失今日的情分,方才是真正一桩美谈!”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就算宗望在完颜宗室之中算是格外宽厚的人物,听到这里也不免有些不快。他目光落在耶律大石那张粗糙得不似宗室亲贵的脸上,片刻后方才哼了一声道:“只可惜,辽人如今要么追着你们那个湘阴王逃入夹山,要么就尊奉燕京那个病歪歪的天锡皇帝为主,林牙的一腔大志,却是无处铺展,也真是可惜了。”
装模作样地惋惜之后,宗望口风又是一变:“林牙乃是耶律家的千里驹,耶律家的老皇帝在世时候便夸赞过的,一般流着你家耶律阿保机老皇帝的骨血,却比如今这位天锡皇帝要强。若是林牙有朝一日执掌了辽国上下,只怕俺大金上下便睡也睡不安稳了。”
这话里就微微带了一点杀机,但是不论是完颜宗望还是耶律大石,脸上也都依然是那个言笑不忌的亲热样,似乎不是两国的大军统帅在议论两国将来的国运,倒像是情分极深的两位朋友在酒桌上谈笑一般。
只是在耶律大石和完颜宗望身后,不过差了半匹马的位置,那个头顶七点金星、还有几十字长串官衔的大辽国师普风,却是面色和蔼无比。
正是因为这位大辽国师的斡旋,辽国金国、契丹女真,这两个本该不共戴天的北地大国,才会在这个辽国即将吹灯拔蜡、女真一统北地的当下,如此诡异地携起手来!
只是这位大辽国师目光却是变幻无定,朝着四周望将过去,只要女真和北辽军马少有冲突,他的目光随即就朝那里一落。在这和蔼得过了头的目光中,那些女真人和契丹人的冲突也就随之消弭无形。
最后,普风的目光在胡良河上猛地扫过,随后又收了回去:“若破了那幻阵,就要与那位石真君真个撕破脸了,这般做却是不智。左右不过是几个小辈潜伏,且随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