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站在一旁,恭谨地低头听候吩咐。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瞧着眼生,虽然表面上似乎同样镇定,但那时不时眨眼的表现泄露了她的紧张。
正座上头坐的是二太太卓氏,三十多岁年纪,长相说不上美丽,但气质很是端庄温和,细细的长眉,淡淡的脂粉,雪白的肌肤,额头上不见一丝皱纹,一头青丝盘成简洁的发髻,包了乌绫帕,又插着两枝碧玉簪子,除却一对玉珠耳坠和一只青玉镯子,就没别的装饰了。她喝茶时漫不经心地拨着茶碗盖,露出纤纤十指,上头的指甲没涂丹蔻,却明显是经过精心护理的。
徐大娘坐在脚踏上,把府中事务一一禀报卓氏,又说明了新安排的几个近身侍候的丫头媳妇子和四少爷出门使唤的小厮,然后指了指春瑛。道:“这是给老太太备下的,叫春瑛,年纪大些,也懂规矩,在屋里使唤,想来还行。”又指了指春瑛旁边,“这一个,是人伢子手里买来的,本名叫良姐,前主人是位知府,因主人坏了事才被卖的。我瞧她模样儿性情还好,也还本份,已教了些规矩,还要太太细看看。另还有两个年纪小些的,原是西府里茶房和针线房上使唤的人,做粗活使唤还罢了,如今在门外候着。太太要不要叫了来瞧?”
卓氏漫不经心地扫了春瑛和良姐两眼,淡淡地道:“既是妈妈挑的人,自然是好的,直接带去见老太太便是了,又问我做什么?”
徐大娘笑道:“不怕太太笑话,我老眼昏花,看得未必仔细,况且老太太在南边住了几年,兴许喜好也有些不同,我也是担心挑的人不合老太太的意,才特地来请太太的示下。”
卓氏笑了:“妈妈如今也跟我客气起来。罢了。既如此,我便问几句。”叫了春瑛上前:“姓什么?是哪家的女儿?先前在那里侍候?”春瑛老老实实答了,这种事瞒不了人,还不如主动说出来,还能得个坦白的好名声。
卓氏一听她是侍候过霍家表小姐的大丫头,便道:“原来是她?她出嫁后随夫南下赴任,途经我们那儿,还特地来拜见过呢,只是我那时随老爷出城斋戒去了,没能得见,待我们回来,她又走了。倒是老太太留她住了一晚,听说聊得很高兴。只是你既然侍候过小姐,凭这样的资历,又是这般年纪,怎的还要来我们府里寻差事?”
春瑛有些迟疑,她倒想直接把实话说出来,好表明自己的无辜,但是,这种情况算不算是在说前任雇主的坏话?她拿不准,这位太太会不会跟现代企业的人事主管有同样的心思。把这种行为当成大忌?
还好徐大娘极有眼色,挨到二太太身边耳语了一番,似乎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卓氏微微皱着眉头,眼中隐隐有嘲弄之色。立在她身后的大丫头,似乎听到了几句,掩嘴窃笑着对她小声说:“那位往日瞧着还好,怎的这般不着调?”卓氏回头瞥了她一眼,她忙收了笑,仍旧肃立在后。
春瑛暗暗松了口气,又在思索着是不是表示一下,自己对过去的雇主没有不满之处?再怎么说,这新旧雇主毕竟是一家子。
正苦恼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卓氏眉头一皱,徐大娘已开口问了:“是谁在外头吵闹?!”
外头的声音小了些,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走了进来,屈膝回话道:“回太太话,是水仙姑娘想要求见太太。”
卓氏淡淡地道:“让她进来吧。”徐大娘坐回脚踏上,有些不耐烦,那大丫头更是嗤笑出声。春瑛不由得好奇,这来的又是哪一位?
进来的却是个美人,也带了个丫头。这位美人长着柳叶眉,细长的凤眼,樱桃口,薄面微腮,上挑的眼角略带了几分媚,头上半点金银钗环俱无,只斜插着一枝半开的桃花。早春二月的天气分明还冷得很,她却穿着丝绸做的衣裙,桃红配艳紫。系的还是葱绿的纱巾,卷着一阵香风走了进来,袅袅婷婷向卓氏福了一福:“见过太太……”声音好像三天没吃饭一样柔弱无力。
卓氏倒是很客气:“免礼,不知水仙姑娘这会儿来,有什么事?”
那水仙姑娘面露哀愁,欲言又止,看得徐大娘不屑地移开了视线,结果跟着水仙进来的那个丫头上前回话了:“太太,方才府上的管家送了两个小丫头过来,说是给我们小姐使唤的,可那两小丫头也太笨了,什么都不懂!我们小姐是娇客,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还请您把那两个人带走,只叫我们带的人进来侍候就好,缺的人手,便叫人伢子来。我们不劳烦府上安排了,自己买了人来使唤吧。”
春瑛听得目瞪口呆,这是哪位呀?听起来是客人?可世上哪有这样不客气的客人?!
卓氏笑笑,并不吭声,她身后的丫头便斥道:“好没规矩!怎的连称呼都不懂?!你们水仙姑娘是将军大人送给我们老爷为姬妾的,如今老爷不在家,等老爷回来了,禀明老太太。给你们姑娘晋位分,才能称呼一声姨娘,如今只喊姑娘便罢,哪里来的小姐?没得叫人家笑话!再者,家里的人,哪个不是听凭太太分派人手侍候的?你当还是在将军府里,有将军宠着,只拿自己当娇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把当家太太放在眼里?”
徐大娘见那丫头气得满脸通红,也轻蔑地笑笑:“派过去的丫头都是家生子,再老实本份不过了。做事也勤快,哪里委屈了姑娘?男仆和粗使的媳妇子都是在外院听差的,至于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