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艾达总算理解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树林传出地震的声音,树叶沙沙的乱拍,阳光透不过厚厚的叶面,造成一种阴沉的假象。
树木枝干磨砂的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尖声大笑。
艾达只来得及看一眼身后大张着口的树猴,他们嘴角几乎咧到耳边,露出一口锯齿状的牙,眼睛猩红,四肢舞得飞快。
艾达没时间思考,几乎用了最大的力气奔跑。
他要赶紧回去!告诉邻居们收拾东西快跑!
他还要把父亲带上!
艾达背后沉重的野菜野果被他扔到了地上,他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他的篮筐被踩碎了,篮筐里他不算远,这就意味着……
树猴已近在眼前。
近到他们牙齿间的血色都看得一清二楚,疾跑带来一阵腥臭的风,艾达从胸腔里传来一阵呕意:谁知道,那些血色不是吃了什么人呢?他脚一歪,倒到了一旁的树杈上,他当机立断伸手勾起最粗壮的那一根,脚在大树粗糙的身体上一蹬,跳上了树枝。
树猴几乎贴近了他,艾达下意识蹲下抱紧了头。
树猴这种生物,一向欺软怕硬,对手如果强硬一些,他们可能被吓跑,但如果对手十分怂,树猴最喜欢玩弄怂包玩够了再送他们上西天(一般都没到那时候就已经被玩死了……)艾达在惯性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心里一片绝望。
树猴却径直绕过了他拼命地往前跑。
这个举动救了他一命,很快,几乎在树猴走后的一个眨眼间,又有凄厉的鸟叫声袭来。
艾达听见一阵拍翅的声音,脸和手被鸟爪刮了几下。如果他此时站着,大概会被刮成丝状物。
他此时才想到,树猴的嘴咧这么大,好像不是展示凶狠,而是……
在恐惧?
他茫然四顾,手在身体上下摸了摸。
没死,没死就好……
艾达想跳下树,被光秃秃的树枝勾住衣服,他卡在树枝上,焦急的想要解开,或者直接扯断布料,但长期营养不良的青少年明显力不从心。
在艾达拼命转身扯树枝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一滑,摔到了一旁不知那位猎人的陷阱里面。
“撕拉”
半边衣服都没了。
艾达欲哭无泪的抬头看天,这是谁啊,陷阱设的这么深?
熊都能被抓住喽吧……
“轰隆隆”
艾达又听见一阵比刚刚还剧烈的地震声,以及堪比地震的地动山摇。
艾达倒在陷阱壁上,站不稳的用手指掐在石头上,怔愣的抬头看:
他看见了长角的青sè_mó物。
紧接着它们的,是一众还未生出触角和顶角的低等魔族。
是魔灾!
这是比树猴和怪鸟还严重的情况。
艾达因恐惧紧贴着陷阱壁,双手死死捂住口鼻,忽然想起自己六岁那年的小型魔灾。
漫不见际的青黑色,几乎杀也杀不完,挥剑成了习惯性动作,却不断有漏网之鱼爬上小腿,然后贪婪的狠狠咬上一口。
他又想起母亲最后几乎成了白骨的尸身。
艾达眼珠在眼中急促的收缩,身体颤得几乎出了重影,很少有人能抖成这副模样。
他的眼泪溜出指缝,顺着手的弧度滴落在地面。
他几乎不敢闭眼,就害怕眼前母亲的尸体忽然变成了他。
幸运的是,它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或者说有更值得注意的东西。
艾达在魔物几乎全部被吸引之后,压抑着长期憋气后的剧烈喘息,探头看了一眼,青色大袍映入眼帘:一位,法师?
查尔斯顿的今天很平常,人们清晨起床,打了个懒腰,然后拉开厚重的窗帘,以便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入屋。
艾德奇笑着向诸位道早安,隔壁卖猎物的已经关门,但主人家却仍然热情:“呦,亚伯拉罕家的,早啊,艾伦那小子又出去啦?”
“是啊,真是让人不省心,说过危险也不听。”病弱的男人嘟嘟嚷嚷的说着,其中爱重大过抱怨。
“嘿呦,你就别炫了,我老杰克要不是打着光棍,准定生个大胖小子羡慕死你!”猎人扔了个水果过去笑骂道。
这一天很平常,查尔斯顿的领主消失了,却一点都不影响人们的生活。
对于他们来说,消失了或许才是好的。
这样的领主啊。
鱼肉百姓,不如不要。
查尔斯顿很快升起了炊烟,众位相熟的打着招呼各家串门,查尔斯顿在领主接手后愈发的贫穷,许多人唯有靠邻居的接济才能生活下去。
亚伯拉罕家就是其中之一。
不同的是,其他人都是孤寡老人,失家孤儿,他还有一个听话的孝顺的孩子艾达。
年轻的碧眼女孩端着粥递给艾德奇,艾德奇笑着接过,道谢谢。
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手中的粥一下子洒在地上。
艾德奇为自己的身体而感到无力,为什么他会忽然头晕呢?
艾德奇抬头看女孩,发现整个查尔斯顿都处在地动山摇中,显然不是很剧烈,房顶上的燕子窝掉下来,燕卵砸个粉碎。
远方传来某种动物的尖啸。
碧眼的玛娜懵懂皱眉,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查尔斯顿处在内陆还会地震。
艾德奇却明白,作为经历并直面过魔灾的人,他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脸色刷的白了下来,抱起玛娜对着城镇大喊:“大家快跑!魔灾来了!魔灾来了!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