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金国的战争其实一直没有结束。
云中路和燕京路归宋之后,让大宋有了战略缓冲的要点。
而王禀的孤军深入,拿下临潢城的时候,就把北地战事锁成了一个死结。
想要解开这个死结,需要耶律大石从西域撤军。
但是金人看到了今年的天气转冷,预计到了长冬之后,开始孤注一掷的向着大宋进军。
十数万金人主力,数十万的签军,如同蝗虫过境一样。
金人给出的答案,并不是解开死结,而是快刀斩乱麻。
王禀的决定是绝对正确的,而且极为高明的战略布局,四两拨千斤,逼迫金廷回援,达到让金人退兵的目的。
等到寒冬来的时候,大家罢兵。
来年春天的时候,奉圣州的军堡完全建成,一切再无后顾之忧。
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
先立于不败之地,是赵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种师道、种师中、王禀、岳飞等武将给赵桓上的最深刻的一课。
赵桓在接到奉圣州被袭击的军报的时候,其实也曾想过,下令让王禀千里奔袭,攻敌方之必救,来缓解奉圣州的压力。
但是这个军令,他实在无法下笔,他选择相信北地的军卒,不会让自己失望,他选择相信大宋的军卒,能够守住自己的尊严。
王禀的选择,出乎了赵桓的预料。
牺牲自己成全大宋吗?
“拟一道诏书,擢王禀太尉,捷胜军北伐的所有军卒连升sān_jí。通传全国全军,大宋的脊梁啊。”赵桓怅然的说道。
除非大宋全线出击作战,否则王禀这支军卒,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赵桓看着王禀的书信,一股热血冲到了脑门,想要全线出击,来迎合王禀的进攻。
他气急攻心晕厥之后,醒来之后,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
全线出击是出城野战,到现在大宋和金人的作战中,没有野战得胜的记录,多数都是攻城和守城之间进行。
因为战场在云中路和燕京路。但是全线出击不同,都是野外作战,恐怕输多胜少。
大宋没有骑兵,机动力差金人太多了,稍有不慎露出破绽,就是满盘皆输。
山海关和云中路都会有危险。
而岳飞正在剿匪,半路撤回,更是贻害无穷。
赵桓沉默了许久说道:“顺便把王禀这封书信也附上。让李邦彦把王禀的事,写成个话本刊印。邸报和晨报也安排上吧。”
“赵英,你说朕是不是越来越胆小,越来越无情了?”赵桓惨笑着问道。
当初的自己,跟完颜宗翰在大同府前梭哈,赌上一切,敢让大宋换新天。
当时的自己,如果打不赢云中路之战,就真的输得一无所有,真的会死在宁武关头。
现在的自己,手下大将带领军卒千里血战,而自己却毫无办法帮到对方什么,畏首畏尾。
现在的自己,失去了勇气了吗?慢慢的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吗?
赵桓深知,自己并没有失去勇气。
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可以逞匹夫之勇。
但他现在是大宋的皇帝。
在之前,他虽然名为皇帝,但是赵佶在南方有个小朝廷,即使自己在北方玩脱了,也有人兜着。
再不济也是历史原来的轨迹,赵构建立南宋。
但是现在他是大宋实质上的皇帝,军政民生皆由他一言而决。
他当初梭哈赌的是自己,现在全线出击,赌上的是整个大宋。
他现在赌不起了。
帝王无情,这四个字,赵桓终于又明白了几分。
赵英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官家这句问话,应该只是在自问自答。
“官家,老臣是个憨人,听不懂官家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官家在寻思什么。”
“但是官家,王将军,哦,现在是王太尉了。”
“王太尉这事,臣觉得,还不一定。当初官家觉得王太尉在临潢城,极度危险,结果王太尉呢,在临潢城吃香的喝辣的,还给官家捎了不少的土特产。”
“到现在,冰鉴里还有不少的马奶酒和奶酪呢。”
“臣就觉得,咱们离临潢,离黄龙府太远了些。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贸然就认定王太尉北伐,就是必死,臣以为,有些欠妥当了。”
“王太尉呢,也是久经战阵,在太原城的尸山人海里杀出来的悍将。也在临潢城,抓了几个月的俘虏,每次都亲自过问,打探金人的情况。”
“臣以为,王太尉是早就打算好这么做了,也一直在计划,不是贸然行动。这有准备的仗打起来,肯定会顺手很多,臣总觉王太尉能回来。”
赵英知道自己这官家的心结到底在哪里,喋喋不休的絮叨了一大堆,顺便把官家摔出去的桌子归回原位,又将札子捡了起来。
赵桓看着赵英,乍一听,还是很有道理。
“你呀!就天天哄朕开心吧。”赵桓笑着说道。
他听出来了,赵英其实只是在安慰自己而已。
“臣就不这点用处吗?给官家做做饭,宽宽官家的心。”赵英嘿嘿的笑了起来。
赵英说着就把灯盏端了上来,说道:“官家,臣给你弄点夜宵去。”
“你去歇着吧,换魏承恩来吧。”赵桓让赵英下去了,赵英比自己岁数大,天天这么熬,不是个事。
“诶,臣知道了。”赵英踱着步,走出了文德殿。
他刚出殿门,就狂奔起来,到了庆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