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二刻,终于得了旨意的张世庸立刻急匆匆的赶来了小院,准备带沈敏去见官家。他打开院门看到里面的景象不由楞了片刻,原来沈敏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在房间休息,而是站在了院内一颗槐树底下仰头望着天空。
头戴江南士人夏天常用的青竹冠,身穿镶了黑色边缘的青色道袍,穿着这一身打扮的沈敏负手站在树下仰望天空,倒是真有了几分真道士的气质。这让张世庸看的有些意外,很是怀疑这道服下面的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老弟了。
虽然沈敏猜中了大宋官僚的德性,但却也没料到这些人能把他一搁搁三个小时没人理。这特么可皇宫大内,他要是真怀有什么不轨之心,这些人就丝毫不担心的么。他脑子里想是这么想,可也只是想想而已,有着大好前程的他,可没兴趣去冒险。
于是在房间内坐的不耐烦,又不愿意多喝水的他,干脆就走到了院子里抬头望起了天空来了。在这皇宫大内,如果不想出门被巡查的警卫给盘问抓捕,他能看到的活动之物,大约也只有从头顶天空飘过的云朵了。
沈敏有些好奇,这鬼地方待上三个小时他就已经快要疯掉了,那些宫内的宫女内侍究竟是怎么在这样狭小的院子里熬掉一辈子的?想想这些人的人生,他就抱有一种深深的同情。
就在沈敏望着天空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开门声突然惊醒了他。看清了领头的张世庸后,沈敏的警惕之心顿时放下了一半,他一边向着张世庸迎去,一边叉手行礼问候道;“原来是张内侍到了,不知张内侍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张世庸向他点头致意后,便让出了通道简短的说道:“官家现在有暇见你,请速速跟我来吧,不要让官家久候。”
对于这个架势沈敏还能说什么,他在这边等了三个小时人家毫不在意,人家在意的只是不要让官家久等,果然是万恶的封建时代啊。沈敏默默的内心吐着槽,脚下却一刻不慢的跟上了张世庸的脚步。在对方的带领下,走过了七拐八弯的许多夹道,感觉倒是越来越靠近东面的皇城外墙了,方在一座高楼前停了下来。
张世庸示意沈敏停下,他则上前对着守门的小内侍告诉了一声,这名小内侍便转身进入了楼内。站在楼前阶下的沈敏稍稍打量了下周围,发觉高楼左近都栽种着松柏之类的树种,使得这座高楼像是从树林里长出的大树一般。
更让他感觉有些惊讶的是,半空中还有长廊从南方和西北而来通入到楼内,这两道架空的长廊就如同两道飘逸的丝带,把这座高楼妆扮的犹如天上宫阙。楼前大门上挂着的金字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凌虚阁。沈敏低头沉吟了片刻,觉得此楼的名字还真不算夸张。
就在他默默点评着面前高楼的建筑艺术时,一名羽衣黄冠的中年人终于从楼上下来了。张世庸看到此人立刻迎了上去,口中不停的说着恭维的话语。等到这名面白无须的中年宦官走出楼外,张世庸就赶紧指着台阶下的沈敏介绍道:“康阁长,这位就是沈承节了。”
康谞对着沈敏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不由懒洋洋的说道:“个头倒还可以,就是模样差了些。罢了,赶紧上来吧,官家正在三楼观景作画,你上去后小心回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要坏了官家的兴致。你要记住了,官家想知道的是你老师的想法,不是你的想法。明不明白?”
沈敏脸上的笑容不改,叉着手恭顺的回道:“多谢康阁长指点,下官知晓了。”
康谞也不多话,对着沈敏扬了扬怀里的拂尘,示意对方跟着自己,便转身进了楼。沈敏对着张世庸点了点头,便紧跟着走入了楼内。他刚一进门,就觉得一股凉意迎面扑了上来,将身上的一点暑气都给扑灭了。等到他顺着铺了毛毯的楼梯登上了三楼,才发觉这楼上凉风习习,更是一处纳凉的好地方。
只是他出了三楼的楼梯玄关,也依然没有见到那位历史上的高宗。因为三楼的空间被一道琉璃帘子分为了两个部分,沈敏只是被安置在了外间。在康谞的指点下,沈敏隔着这道琉璃帘子朝着一个靠着外廊台的模糊人影行了叩拜之礼。
沈敏注意到,自己行礼时,对方甚至都没有转身看他一眼,自始至终他叩拜的都只是一个背影而已。这令他心里甚感屈辱,只能暗暗给心里建设一下,“对面不过是完颜构,没什么好神气的,就当是给古人上坟了。”
沈敏心里正想着有的没的,突然从帘子后面传出了一个声音道:“你就是洪景严在台湾收的弟子沈敏沈子义吗?”
虽然这个声音听起来颇有威严,但沈敏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帘子后的背影并没有什么动作,因此他分析着这不应该是完颜构的声音,大约是完颜构身边的宦者代他发的问。他心中想的很多,但口中却很是恭顺的回道:“回陛下,小臣正是沈敏。”
帘子内的赵构专心致志的画着一副鸟雀图,根本没有理会沈敏的回答。他虽然对洪遵的论钱制札子很感兴趣,却也知道这件事着急不得,只有等洪遵守孝结束返回临安,才是真正可以对钱制进行些许改革的时候。
至于他下令把沈敏召回临安解说洪遵的札子,其实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赵构才不相信,一个海外野人拜在洪遵门下没两天,就对洪遵想要改革钱制的思想变得了如指掌了。他其实想要的,不过是让沈敏替他出售些空头告身,好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