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好久都没有看到你散朝回来苦着脸的样子了。莫不是昨夜受了风寒,哪里不舒服?”虽然苏裴从不主动干预朱四的施政,每每都是朱四向她询问,她才发表自己的意见。然而只要是朱四上朝时发生了某些大事,全为国或是张福禄还是会回来一五一十讲给她听。可是今天有些奇怪,连全为国和张福禄也不知道朱四为什么苦着脸。/p
春天的气温变化的快,梅儿听苏裴说朱四可能受了风寒,连忙在朱四将要坐下来的罗汉床上又铺了一层锦被,她还想传御医过来诊脉,却被朱四呵止住道:“别瞎忙活了,没有事儿的。咱们的皇后娘娘跟朕讲的是暗语,不过是想哄朕开心罢了。”一听说是两个人的什么暗语,梅儿连忙低下头来,心中却隐隐有些泛酸。她还对这一闪而过的心态感到自责,心道:“任凭谁的醋都可以吃,怎么最近却偏偏吃起了皇后娘娘的醋?她可是把我从宫外带进来的人,按万岁爷的话说,是我一辈子都要听命的人。毕竟从闺阁时起,她便是主人,而我只是仆人。”/p
苏裴和朱四已经夫妻多年,对相互之间隐晦的挑逗和调笑早就免疫了。朱四反唇相讥,她也毫不在乎。眼看着朱四觉着锦被铺得舒服,一头倒下了,继而枕在了她的腿上,便连忙帮朱四摘下了金丝蟠龙冠,而后任凭朱四得意的枕着自己。那一份甜蜜,仿佛只有寻常百姓家才会有,然而朱四也总是喜欢让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更为随意一些。好在苏裴也不是刻板之人,而且她似乎也更为适应和朱四这种无拘无束。/p
忽然她又收起嘴角的浅笑,想起刚刚朱四进门时的表情又问道:“四郎,你刚刚是怎么了?小全子他们也没说今天又有谁惹恼了你。”朱四仰着头看着她嗤笑道:“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朕就是一只好斗的公鸡呀?任凭谁,只要略微几句话,便会把朕惹恼?”苏裴见朱四始终没有说出缘由,便道:“如果让妾再猜一次,那定是和昨夜倚月楼上的提诗有关。”朱四瘪着嘴,挑衅式的问道:“和那件事有什么关系啊?”/p
苏裴挺了挺本就极为傲人的sū_xiōng,深吸一口气道:“妾以为啊,这些书呆子既令你讨厌,你却又杀不得打不得。可如今这世道,貌似这样的书呆子还很多。既然是书呆子嘛,那当然都是些读书人,而你又急需面临取士这样的大问题。看到了这些书呆子,你的大问题就变成了更大的问题,直到撑得你头都跟着大了起来,呵呵。”苏裴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可是她却忘了,这个笑话是她自己讲的。/p
“你还笑,不过被你猜中了。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爱妻也!想到弘智皇爷被这群人搞得心力交瘁,万历皇爷被他们气得几十年都不上朝的教训,朕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呀。如果你也和朕一样,想到我们的子子孙孙都将陷入被这群死脑筋、硬骨头们气得寻死觅活的场景,恐怕你也就不会再有闲情逸致说风凉话喽。”苏裴虽然没有和这类大臣直面过,但是朱四同他们斗争的经历,她是非常清楚的,完全可以用一部血泪史来形容。/p
细想一下,她也深以为然道:“是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是担心这样的硬骨头太多,令你不厌其烦、忙不过来。像兄长和船山先生这样的饱学通达之士毕竟是少数,这也是为什么历代圣朝开国,朝政都非常清明,而一代代传下去,也就江河日下了的道理。开创一个王朝,中兴一个王朝,需要的都不仅仅是帝王自身的圣明伟大,能臣骁将也得多如繁星,这样才能众星捧月呀。然而在这个时期帝王的取材,都是不拘一格的,唯能者居之,再往后,便是科举取士了。联想到你昨夜提起春闱大比的事情,你的烦心事儿就跑出来了。只是妾也想不出来,这样的烦心事儿你该怎么解决。”/p
苏裴略微停顿了一下,轻手抚摸着朱四黝黑的脸庞,这种的颜色是一个男人多年征战和成长的蜕变。朱四呢,枕在苏裴的腿弯,就像一个小孩子正在听大人讲故事一样,那样的沉静、那样的投入。“可是男人们经历的事情就是这样,去了一桩,又来了一桩。如果有些事情是解决不了的,那么至少应该放下烦恼,等待时机。就比如你担心的这件事儿,其实就挺可笑的。”“可笑么,呵呵。难道你觉着子子孙孙都会陷入这样的烦恼不是个问题?”“是问题,可是当年太祖爷为什么没能看出来呢?而且从隋朝开始,科举制度一直延续至今。也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说这样是个问题。都还夸赞这种方式比汉代的举孝廉要公平公正,可以打破世家门阀对朝政的垄断。怎么单单是我的四郎觉得这里有问题呢?王朝的更迭,就犹如一个人的生老病死,是不太可能通过只改变一个问题,就能解决全局的。最终的兴亡,也不是一个人可以扭转的。”/p
“你就不相信朕可以扭转?”朱四再一次有些挑衅式的问道,苏裴埋着头,对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至少你现在还没让我们看到你想要怎样去改变。所以呀,对你的信任我们会一直保留,对事态的观察还要继续,呵呵。”朱四伸出手指挂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还好你保留了信任,不然你一定会亲眼看到对你最该信任的人产生了怀疑,是多么的不应该。朕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办法,而且就目前看来,朕只是暂时没有找到答案而已。至于你说的那些陈年旧历,根本打动不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