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生活的淳朴、简单,旷达平和的心境,再加上他那不世出的才,开始在黄州这个地方酝酿出不一样的东西来。然后,他终于到了赤壁。一个七月的夏夜,苏东坡与好友杨世昌泛舟于江面。月亮升起来了,挂于东山,江面水雾弥漫,清风徐徐吹来,水光已连成一片。两人便在这白茫茫的江面上,任船漂流,寄蜉蝣与地,渺沧海之一粟。回想千年前赤壁发生的大战,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朋友不胜感慨唏嘘,苏东坡却要看得开的多:且夫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读到《赤壁赋》这样的绝世妙文,林语堂忍不住感慨:仅仅因为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别人因妒生恨要害他也不难理解了。写出《赤壁赋》的苏东坡,已不是过去朝堂上的苏轼;这时候的他,生为文人而远在江湖。麦田里的苏东坡,率真而不失赤子之心,终于成为文化史上的偶像符号。苏轼去世后七十年,另一位大诗人陆游来到东坡雪堂。雪堂的中间是一幅苏东坡的画像,画像上的苏东坡,身着紫袍,头戴黑帽,眼神与笑容里都是超越时空的安宁。对这位前辈,陆游评价:千载之下,生气凛然。而今千载过去了,那个贬居黄州的苏东坡,果然穿越时空一般仍然生气凛然。大学时骆玉明先生让大家讨论苏轼,大多数人都认为苏轼是乐观者,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会努力在食物中找乐趣。骆老师唉了一声,你们都错,这才是悲观主义者的表现。知道人生无望,所以只在细处寄托情怀,寻找乐趣。很久以前看到了这句话,怦然心动。觉得这么多年喜欢先生,也算是收获了又一个理由。乐观有时候是个成瘾的,让人戒不掉,又成日活在期待和虚幻里。万一现实与之不符,则一次又一次失望,一次又一次幻灭。然则悲观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知道人这一生都是奔着一个终极地结束,一个彻底的离别,便不再有什么期待。不念过去,不畏将来。于是透透彻彻地活在当下的每一秒里。于是才有林语堂先生所写的无可救药的乐派。不过明日如何,当及时享乐。这种享乐不是狂欢,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繁琐里用一颗热诚的心尝出了不一样的滋味。即使贬谪至蛮南,他依旧下厨,酿酒,旅游,好撰文。放在当下,该是一枚贫嘴的网红。大伙儿,把东坡丢到沙漠里,他也能正儿八经写出个食谱。他有趣,因为他腹黑微贱;他勇敢,因为他淡看人生。人间有味是清欢或者一蓑烟雨任平生这些句子,都透出了一种很有艺术的力度,把握生活的力度。”


状态提示:第929章 乐
本章阅读结束,请阅读下一章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