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一遍,沈如是便将书信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已经牢记于心。但是她还是盯着那张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放下信纸,已然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她起身朝摆放着笔墨纸砚的长桌走去,自己磨墨,在那封信纸上留下了三个字。放下笔,用镇尺将那信件压住。看了看信上淡淡笑了笑,轻声道:“袅袅、秋风。”
二位紫衣姑娘推门而进道:“宫主,有何吩咐?”
沈如是看向二人,浅笑道:“你们去吧洞庭和木叶叫来,我有要事交代你们。”
二位姑娘面面相觑,齐声应是,转身离开去找了尚在养伤的洞庭和木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四位姑娘便来到了沈如是的闺房。沈如是坐在木榻上,雪林貂趴在她的腿上,灵鹊巧儿落在她的肩头。她的手里,握着一块金字阴阳寒玉令。
下山的路,裴长卿还是第一次走。他在完全失去了意识的情况下来到广陵宫,这下山路崎岖,可这匹沈如是赠与他名为大寒的白马,对这下山的路却好像极为熟悉。裴长卿其实在山腰的地方就已经下了马,只是希望这马儿能够轻松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裴长卿自身的关系,还是这马儿本就如此。它十分亲昵裴长卿,在裴长卿下马时,它还咬住裴长卿的衣袖,好像让他不要下来一样。裴长卿安抚许久,这马儿才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随着他一同走在了下山的路上。
裴长卿望了望天空,太阳才升起来没多久,可这个时节却已经能够感受到些许炎热。路上,裴长卿一共发现了五名摘日神教的眼线,却只动手杀了四人。还有一人,是他故意放走去给独孤傲通风报信的。有了明确的消息,这样才能让独孤傲不再对广陵宫大费周章。裴长卿路上倒是有些无聊,不由想起他的十三叔现在会在哪。他要去寻剑,可那十三把剑为何会突然消失?这天下,莫不成还能有从他剑十三手里顺走东西的人不成?
他胡思乱想着,毕竟自他记事以来,就没离开过入云林,没离开过他父亲的身边。他曾多少次梦想能够离开入云林,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这江湖有多大,看看这天下的一切美好。但是他现在离开了,却看不到江湖究竟有多大,这天下到底有什么美好。
如此想着,悠哉下山。裴长卿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他回头看去,从他方才走过的路上。路,还是那条路。只是这条路上,又多了一匹白马,一袭青衣。
广陵宫东湘阁里,就在沈如是的闺房中。四位姑娘面面相觑,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块金字阴阳寒玉令。四位姑娘却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偌大的广陵宫,没了宫主,却交由了他们四人。这对他们来说可是莫大的压力,他们只是广陵宫弟子,却又怎么能像沈如是那般来治理广陵宫?尽管现在他们四人都有权使用这广陵宫宫主才能掌握的“阴阳令”,但是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何做。
洞庭姑娘在屋里踱步,她在想,他们向来最讲究“规矩”二字的宫主为何会就这么将广陵宫宫主的担子,交给了他们。直到她来到了那放着裴长卿书信的长桌前,她明白了。
骑马的人在他身边停下,他抬头看向马儿上的人。微微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人下马掩嘴轻笑,却说道:“裴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等她开口,裴长卿才回过神来,犹豫再三却也只是说道:“沈宫主,你这是......”
沈如是微张双臂,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反问道:“怎么?我要做什么,裴公子看不出来吗?”
裴长卿不由挠头,支吾说道:“自然看得出来,只是,为何?”
相处多日,沈如是还是第一次见到此般茫然的裴长卿。再看前几日那有着和外貌有所不符的他,现在的他倒是像个孩子一样。沈如是拿出天璇签说道:“没有为何,只是这签中的那些大魏金篆,我可认得不全,还需要向裴公子多请教几日。”
“可我在那信中......”
“信?什么信?”沈如是故意装傻道:“我可从没见裴公子有交给我什么书信。裴公子,再不启程,路程可就要耽搁了。”
沈如是上马驱马而行,裴长卿不得不急忙上马紧追上去。还问道:“沈宫主!你知道我要去哪?那书信你不还是......”
沈如是俏销道:“我可不知,可跟着裴公子,不就知道要去哪了吗?另外,裴公子,别再叫我宫主了,这宫主的担子,我姑且放下了。”
裴长卿又是听的一脸茫然,又问道:“沈宫主!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沈宫主?沈宫主?”
沈如是回头看向他,却没有回答他。她笑着,那是裴长卿这些日子里绝未见过的笑容。他不知道如何来形容。只是想到,如果这天下还有什么美好。大概,也就是这个笑容了。
裴长卿留给沈如是的那封信上,最后写有与其他字体全然不同的三个字。恰应上文。
不知此生,可还有缘。
当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