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小山村里,琴家像过年一样。家里破天荒地在不是过年的时候杀了一只鸡,做晚餐的时候,鸡肉飘香,还带着陈年老酒的香味,全村的人都几乎闻到了鸡酒香气,纷纷过来问啥喜事。琴父、琴母都会答道:女儿被建材厂招工了。
哪个女儿招工了呀?村民总是同一个问题。他们都在纳闷,琴音不见了,琴美昨晚还为了招工的事要喝农药,要死要活的,怎么一夜之间便换了一副模样,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该不会是琴美被招工了吧?村里人都有疑问,但又不敢问,也不敢说,只能离琴家远远的交头接耳。看见琴家人过来了,便马上装作繁忙的样子走开。
晚餐的时候,琴奶奶、琴父、琴母、琴声,还请了村里年纪较大的四个老人,刚好将八仙桌坐满了。琴美满脸笑容,不停地给大家夹菜,问老人们喝不喝酒。琴父、琴母、琴声也不停地招呼大家夹菜。琴美说:“托大家的福气,小女今天到建材厂报到了。”村里的老人这时才确认,确实是琴美被招工了。好一个喜事宴。
早有调皮的小孩子在门口听到了琴美进厂报到的事情,跑到家里告诉了自己父母。小孩子们也是在家里听了父母的唠叨怀疑,才对琴家究竟谁被招工感兴趣的。村民们听说是琴美招工了,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只有琴奶奶问起琴音的事,说道:“琴音这孩子昨天出去就没有回来过,你们也不去找她回来?”
琴奶奶的话,顿时让琴家的喜事宴尴尬起来。其他几位老人附和着,是啊,怎么不把她找回来。琴父则说,哎,孩子长大了,管不了了。琴母也说,琴音那孩子要强,不愿意进厂。琴声说,找了,是琴音自己不愿意回来。
大家这才放开地吃饭。喜庆的气氛恢复如初。
而琴音呢?在没人的山上哭够了,伤心够了,当夜色逐渐袭来,也不得不离开那座偷听了她所有心事的山。
回到蕃薯稀粥店,已经是万家灯火的时候,林前早已经收拾好了店,准备休息了。琴音一句话也没有说,连林前上前过问这么久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琴音也没有听到。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崩溃到没有语言,没有情绪,没有表情,甚至没有思想,只有鼻孔还在出气,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躺下。
林前知道琴音是到公社去打听录取情况的,如今琴音的样子,很容易让他知道,琴音没有被录取。但林前不敢说话,也不敢安慰她,任由她独自铺着地铺,自己则自觉地将草席挪到了店门外。
这一夜,对琴家来说,是喜庆的,虽然琴音不愿意到建材厂报到,但琴美成功地顶替了琴音,也算没有浪费机会,属于不幸中的万幸。琴家透露着喜庆。
这一夜,对琴音来说,是痛苦的,虽然达到了录取分数线,但因为分数不是顶尖的,不能录取为公费生,只能代培或者自费。这等于没有录取。她忍辱负重,将一切希望都寄托的高考录取,原来也在跟自己开玩笑。什么招工进厂,什么高考录取,原来一切都像路过的云雨,来的时候充满希望,但瞬间即逝,一切都很快回复到虚无,时光在不断地流逝,而人生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有什么,比梦的破灭更让人心碎的吗?琴音一夜未睡,心里难过得不知道自己是自己,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天朦朦亮的时候,林前已经完成了杀猪,将猪肉摆在店外一侧卖了起来。不时有人路过,顺便前来买猪肉。琴音一夜无眠,无力地躺在地铺上,她想,像林前那样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地地重复着杀猪、卖肉的生活,那是多么无趣和浪费呀!
店外,又有路人经过,与林前打了招呼,然后跟林前说:“你知道不知道呀,琴音两姐妹争招工名额,听说妹妹争赢了,琴音不服气,喝了农药呢。”林前依然“哦、哦”地应答着,也不替琴音争辩。
琴音对于这些不明真相的路人张冠李戴的说辞感到十分气愤!她想冲出去大骂一番,她想冲出去责问路人究竟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但她想动,却感到全身无力,想动也动不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天没有吃晚餐,已经饿得身疲力倦了。
琴音从心里开始埋怨林前,作为男人,只会低声下气讨好自己,却不能在自己饥饿的时候替上一碗暖粥,不能在自己孤独无援的时候扶一把自己,不能在路人诋毁自己的时候大喝一声。“没用的男人!”琴音低声地叹息着。
在埋怨身边的林前没用的时候,琴音突然想起了远在省城的陈来。哦!对,陈来!陈来曾经来信,说他跟姐姐商量好了,负责琴音读大学的费用。琴音突然眼前一亮,似乎在黑暗里看到了光明的前景。陈来的姐姐本身就是香港投资者,那么多公司,那么有钱,如果她愿意出钱代培自己,不但可以读大学,而且毕业后还能直接到陈倩的公司上班。那该多好啊!
琴音迫不及待地起身,感觉刚才的无力已经烟消云散了,突然全身充满了力量。
琴音打开店门,开始洗脸刷牙。那边的林前本以为今天琴音都不会起来了,没想到琴音还起得这么早,一时惊讶地望着琴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琴音扯了自己的几件衣服,走到林前面前,林前见她带了小包袱离家出走的迹象,急忙问她准备去哪里。琴音笑了起来:“今后这家蕃薯稀粥店全归你了。”
“啊?你考上了?”林前显得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