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使如蒙大赦,赶紧退回到班位中,面上继续着无所挂怀、老僧入定的模样,耳朵却竖得笔直用心听着皇帝接下来会做什么文章。
枢密院与门下中书的明争暗斗已不是一天两天,这么多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是官家平衡朝政的手段。
作为只和钱粮打交道的三司衙门,在他的统御下从来都是居中而立,不帮腔、不站队。
说到底,朝堂上的每个人都只是一颗棋子,怎么走都走不出官家的手心。
想到这里,大宋的钱袋周之礼内心得意,权势争来争去在官家眼里不过是一场声色动人的皮影戏,看的人是官家,笑的人还是他老人家。
还是我的钱粮最暖人心,无限度的暖人心啊!就在周之礼暗自得意自己为官有道时,耳朵一震,太宗竟开始用他报上去的‘八百万石’做起了文章。
“张逊,朕只给你十五天时间,但不给你一枚钱币,你去青州筹措八百万石粮食啊!”
听见太宗这句话,张逊两腿有些发软,利索地跪倒在太宗面前。“臣…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臣知罪。”
“行了行了,朕也没怪罪你,平日你就管好你枢密院的一亩三分地,年纪也不小了,其他的事少操点心。”
太宗说罢,眼皮子都懒得抬,就离开龙椅走向后殿,全没理会尚跪在殿下的张逊。
闹腾了一早上的死囚,太宗的回答似雾似雨,适才帮衬着力谏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盐铁使赵环暗暗瞥了一眼三司使,恰是四目相对。三司使不着痕迹地朝他微点了点头,就拢嘴轻咳了一声,迈开步子向殿外走去。
顷刻间,从殿外飘来三司使的话语,“距离开春还有些日子啊,身子骨受不住这冷天气。”
赵环听出了周之礼这句的话外音,并步上前到仍跪在地上的张逊,伸出手就要扶他起来。
“张院事,陛下已走多时!”
张逊抬袖抹了抹额头,抬首看见赵环面含关切的一张脸,顿时怒火攻心,顾忌是在朝堂不好发作。
甩开赵环伸过来的双手,顾自站起身子,丢下一句话向外走去。
“赵副使,今日无事不如赏光来府上一叙!”
“下官荣幸,自当前去。”对于张逊甩开自己的手不让搀扶,赵环也不以为意,只是收回双臂施礼时,顺口回了一句。末日之卧龙剑仙
半晌,张逊回过神来,深深吸进一口干冷空气后,快要睡着的精气神立马被激起。
“我想你定要去责怪苏广山!这事莫怪他,此人还有用处。”
“张院使英明,死囚一事原是为切断了寇隼臂膀,如今已无转圜余地,下一步该当如何?”赵环默默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如何?呵呵,什么都不做。
如今我已被捣进这个局,如若粮食筹不齐,我定免不了从中作梗、阻滞筹粮之嫌。
你回去告诉苏广山,老老实实地给我筹措粮食!再起什么歪心思,小心他的脑袋!”说到最后,张逊面色死沉,眼含厉色。
“是,下官这就去办。”赵环应了一声。
“等等,书信上还提到寇隼身边有个叫叶念安的,你抓紧去查查,犯的什么案。”
赵环刚想告退,张逊一句话又把他拉了回来。
赵环脚步一顿,转身问道:“院使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你最近话有点多了,赵副使。”
张逊觉得赵环像是换了个驴脑袋,平日机灵丝毫不现,不禁半眯着眼打量赵环来。
“下官不敢,下官告退。”赵环心里重重一沉,连忙低头走人。
从张逊府上逃窜出来的赵环,在御街上逛了几圈,时不时回首看看自己身后。
正月初四的御街上,人流涌动,让汴梁城渐渐有了些生气,不似正日前后行商走贩都回了家,街道连个叫卖声儿都没有那般的冷清。
几个兜售青州丝缎的商贩向赵环吆喝着,他随意应付过,就向三司府上快步行去。
“拜见三司使!”赵环向着面前之人,鼎礼参拜。
“咳咳,自家院子,没那些规矩,快起来吧。”周之礼先张口说道。
“您对我有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赵环站了起来,垂手恭敬地站在下面。
“都是前尘往事了,还提它作甚。别拘谨了,自己找张椅子坐下,这几日天儿寒,让下人捎个话儿就行了,别跑来跑去,可得注意身子。
我走了,三司还要靠你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