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
涂家老爷子六十大寿的宴席在登封楼里已经摆开了。
涂家在太原城里也是望族。
涂老爷子是前一任太原守将,年纪大了,加上多年征战落下一身伤病,便急流勇退,在三年前便退下来了。
后来便由涂雨凇接棒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长子承继,而是次子接管,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如今,涂老将军虽然赋闲在家,成了一个整日里闲来无事打拳练箭,与老友喝喝茶、吃吃酒的闲人,但在这太原城里的影响依旧很广。
他的六十大寿,来贺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但能成为他的座上宾的,却是寥寥无几。
登封楼的二楼,只摆了三桌,请的都是涂家的的亲戚,还有老爷子的朋友们,关系不近的,连登封楼的门都进不来。
至于为何放着涂家的大宅子不要,非要跑到登封楼来办寿宴,那可就要从涂家老夫人那儿说起了。
据说,涂家老夫人可是个非常难搞的人物,当年便曾跟着涂老爷子上战场,作风十分彪悍。
她不喜欢无关的闲杂人等进她家,所以,将军府很少有外人能进得去。
当然,关于涂家老夫人的事情都是传说,至于真相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孟夏来太原也有几年了。
关于涂家老夫人的各种小道消息听了无数种,最后总结出来,就是一个原理:人们对不了解不清楚的人与事,都喜欢妄加揣测。
就比如旁人说他爹不忠不义不仁,可他们都不知道内情,只知道当年定他爹罪的长公主死了,陛下被架空了皇权,而他爹没死,而且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还留下他爹,如今更又将他爵位恢复成青阳郡王。
世人就觉得,死去的长公主做的决定一定是对的,他爹就一定是错的。
可真相如何,谁真的了解呢?
那些人,大抵也没想过要了解其中内情吧。
“师父,外人这么曲解老夫人,老夫人就一点都不生气么?”孟夏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涂林想了想,答道:“我娘也不是不在意吧。只不过,比起在意外人的眼光,她更在意自己过的舒服。”
“像这种寿宴的事情,若是在家里办,肯定是要大操大办的,忙起来半个月一个月都未必能弄得完,回头什么亲戚朋友请的不到位,还有人要抱怨,在登封楼摆个三桌,就三桌,来的人就那些,我爹出面,我娘什么都不用管。吃完走人,多轻松。”
涂林说完,涂雨凇也接着说道,“可不是嘛。我娘打小就说了,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少干。别人不会记得你的辛苦,只会记恨你哪怕一丁点的不周到。她老人家看得十分通透。”
孟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的我也想有个娘了。”
这个问题怕是不容易了。
涂林、涂雨凇兄弟俩对视了一眼,苦笑不已。
以严沐风那个脾气,惦念的唯一的那个人没了,若是想让他再找一个,要么铁树开花;要么,就是他转性了。
不过,无论哪一种,说起来都十分困难。
由于一路上磨磨蹭蹭的,涂家兄弟到登封楼时,已经迟了。
酒席早就开始了。
他们兄弟领着孟夏进门,一上楼,众人纷纷看过来。
涂家兄弟俩也不太好意思,忙跪下拜寿,“祝父亲,福如东海,松鹤长青。”
孟夏也是跟着一道跪下的。
但涂老将军就是一眼看着他,热情冲他招招手。
“小娃儿,你过来。”
孟夏迟疑了一下,涂林、涂雨凇纷纷冲他点头,他也就提着酒走上前去了。
“师公,这是师父特意到乘兴酒坊给您买的‘醉丰年’,一坛酒就三两银子呢。孟夏在这里祝师公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好娃儿,有心了。来来来,你坐,你坐。”涂老将军对孟夏别说多热情了。
但他对自己的那两个亲生儿子就……
涂林、涂雨凇还在那儿跪着呢。
老爷子完全没看见一样,就拉着孟夏入席,什么好吃的全都往他碗里头夹。
“娃儿,你正是长年纪的身体,要好好吃饭啊。”
孟夏眨了眨眼,“长年纪,的身体?”
“不不,长身体的年纪。”涂老爷子丝毫不尴尬地纠正过来,还站起来朗声对大家说道,“你们瞧,这可是我们涂家的未来,我儿子收的徒弟,就跟我亲的大孙子一样,将来定也会是保家卫国的好将士。”
众人纷纷配合地喝彩鼓掌,
孟夏也只好配合,说道,“谢师公夸奖。”
“别叫师公,叫爷爷。”
“……”孟夏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爹,我们还跪着呢。”涂雨凇无奈提醒道。
涂老爷子终于拨冗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还以为你们那个小兔崽子心里没有我这个爹了呢。”
涂雨凇赶紧赔着笑道,“哪儿敢啊。您可是我们心中的泰山。怎么可能心里没有您这个爹?”
涂老爷子闻言气呼呼道,“泰山?你怕是把我当成了城外那秃了的小土坡吧。”
“我老头子过个寿你们都敢来迟。这要是我哪天驾鹤西去了,你们是不是也要晚来一步啊?你们两个还是好好跪着吧,趁这个机会好好反省反省。”
“爹,给个面子。这么多人瞧着呢。……”
涂雨凇说着话挣扎要起来,他老爹立马就翻脸道,“跪着!”
涂雨凇老老实实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