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茜然瞪大了双眼,目光几能噬人,死死盯着宓姌:“你是说……你是说?”她凄厉地喊起来,“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宓姌安抚地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笑容温柔无比:“我会如你所愿。”
宓姌回到宫中,便见皇帝坐在窗下,一盏清茶,一卷书帖,一本奏折,候着她回来。她解下披风,坐到皇帝跟前道:“让皇上久等了。”
皇帝淡淡道:“去看慧贵妃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
窗外微明的光线为宓姌如花树堆雪般的面容镀上了更为温婉的轮廓,她徐徐替皇帝添上茶,缓声道:“原是想略坐坐就回来的,但是看着咸福宫炭火供应不足,陶妃又病得可怜,所以多说了两句。”
皇帝蹙眉,不以为然道:“何必与她多费口舌?”
宓姌露出几分怜悯之意:“陶妃也没有别的什么话好说,昏昏沉沉的,只反反复复惦记着要见皇上一面。”
皇帝眉心拧得越发紧,凝视着茶盏中幽幽热气,冷淡道:“朕不去。”他顿一顿,“你来劝朕,陶源泽也上书进言,牵挂陶妃,言多年来朕对陶妃的眷顾。唉……”
皇帝的叹息幽幽地钻进心底去,她明白他的不忍、他的为难:“皇上不肯去,是因为人事已变,面目全非么?”
皇帝斜倚窗下,仰面闭目:“姌儿,朕一直记得,陶妃在朕面前,是多么温柔腼腆。朕真的不想看见,那么多人让朕看见的、她背着朕的模样。”
宓姌深深攒起的眉心有自然的悲怆:“皇上不去,自是因为心疼臣妾。也心疼从前的陶妃。臣妾虽然也恨她,可见她病得只剩下一口气的样子,也真是可怜。臣妾想,这些年皇上到底还顾着陶妃在外头的颜面,对她还是眷顾。也是安慰她母族陶氏。如今她只想再见皇上一次,皇上成全了她,也当是成全了陶氏一族吧。”
皇帝的眼底渐渐有纷碎的柔情慢慢积蓄。沉吟良久,他终究长叹:“茜然,她伺候朕也有五六年多了。罢了,朕便去瞧瞧她吧。”
皇帝去时,陶茜然已换上最得宠的年月时心爱的樱桃红洒金蝴蝶牡丹纹氅衣,戴着一色的鎏金翠羽首饰并金镶玉明珠蝶翅步摇。她正襟端坐,脸上以浓厚的脂粉极力掩盖着病色。守候在窗下。引颈企盼皇帝的到来。
皇帝步入寝殿时。她竟先听见了,由侍女们搀扶着,吃力地请下安去,仰起脸对着皇帝露出一个极明媚的笑容。她原是病透了的人,只剩下了一副虚架子,皮肉都松松地垂着,这一笑更显得胭脂虚浮在脸上。如套了一张面具一般。皇帝看着她这样的笑意,想起多年来她娇艳绝伦宠冠六宫的日子,亦有些心酸,便虚扶了她一把:“你既病着,便别劳碌了。”
这话原是寻常,可落在陶茜然耳中,却是深深刺痛了心肺。她不自觉便落下泪来:“皇上厌弃臣妾至此,多年不肯来见臣妾一次,臣妾原以为自己要抱憾终生而死了。”茜然一落泪,脸上的脂粉便淡了一层,她很快意识到这样流泪会冲刷去脸上的脂粉,匆匆拭去泪痕道,“臣妾深悔当年过失,本不该厚颜求见皇上。但臣妾自知命不久矣,许多话还来不及对皇上说,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皇上。”
皇帝叹息:“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朕来瞧瞧你也是应该的。你何必还这样费力打扮,穿着这么单薄的衣裳,仔细冻坏了身子。”他嘱咐,“还不赶紧扶陶妃去床上躺着。”
陶茜然如何肯躺着,挣扎着跪下道:“皇上。臣妾自知是不能了,这件衣裳,是皇上当年赏赐给臣妾的,臣妾很想穿着它再和皇上说说话。”她吃力道,“蝶曼,你带着人出去,这里有本宫伺候皇上就是了。”
蝶曼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带着众人退下,紧紧掩上了殿门。陶茜然跪在皇帝身前,指着桌上的茶点道:“这茶是皇上喜欢的龙井,点心是皇上喜爱的玫瑰酥。皇上都尝一尝,就当是臣妾尽了伺候皇上的心意了。”
皇帝略略尝了尝,容色慢慢淡下来道:“你一定要见朕,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也免得自己劳累。”
陶茜然点点头,从供着茶点的小桌底下的屉子里取出用手绢包着的一样物事,摊开道:“皇上,您还记得这副水晶猫眼护甲吗?”
皇帝颔首道:“这是你和穆姌晋位分不久,太后赐给你们俩的,一人一副。朕记得。只是,怎么碎了?”
“是啊,这么珍贵的东西,太后娘娘自己不用,赏赐给了臣妾和娴妃,臣妾真是感恩戴德。这些年,太后娘娘对臣妾眷顾有加,臣妾也真心敬畏。真是想不到啊,娘娘在这里头藏了这样好的东西。”陶茜然从碎玉片里拣出一枚黑色丸药状的珠子,惨然道,“护甲里面塞了有破孕、堕胎之效的零陵香,长久佩戴闻嗅,有娠者可断胎气,无娠者久难成孕。臣妾与姝妃一戴就是数余年,连自己怎么没有孩子的都不知道。当真是个糊涂人啊!这事连皇贵妃知道的一清二楚。”
皇帝只瞥了一眼,冷冷道:“朕不相信太后与皇贵妃会做这样的事。”
茜然戚然道:“皇上不信,臣妾也不愿相信。可事实在眼前,东西是太后亲自赏赐,臣妾也不能不信。”
皇帝的脸瞬时冻住如冷峻冰峰,眉心有幽蓝怒火隐隐窜起:“难怪姝妃娴妃与你多年未孕,朕只当时机未到,原来如此!”
茜然缓缓、缓缓笑道:“是啊。臣妾自知荣华富贵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