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没有人声,许是村民也准备睡下了似的,许久才有个趿着布鞋沉重地朝着门边靠近的声音想起。“撒恁哦?”屋里传来一声乡音浓重的问声。
顾无言听不懂这边的方言,只能用官话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我是路过的旅人,外头下着大雨不能赶路,想问一问能否在村里暂避?”
屋里像是个年纪不小的妇人,她也听不懂顾无言说话似的,站在窗边将麻布窗帘一掀,隔着木桩做的窗栏朝外看。那妇人约莫五十上下,披着一件粗麻的外衣,正眯着一双绿豆眼透过窗栏仔细地打量顾无言。
三更半夜的,又是雨夜,这小村里不会有访客,肯定是害怕她是什么坏人。
顾无言大大方方地朝着窗边站了站,让那老妇人看清楚自己的脸。
“我……路过,能不能借地方躲个雨?”顾无言指了指天上,又拉了一下自己被雨淋湿了的衣物。
若是荒山野岭的也就罢了,她找个树洞也能将就一下。但既然找到了人烟,那便没有强行要呆在外面淋雨的必要了。
那妇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着屋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什么,顾无言便又听到了一阵更沉的脚步声。
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门后露出一张十分面善的胖脸来。
“年轻人,躲雨噻?”开门的人和刚刚的妇人应当是夫妻俩,颇有几分夫妻相,都是圆圆胖胖的脸。这个中年人会说官话,顾无言能够听得懂,点了点头。
“我有事赶路,碰巧遇上大雨,想在这儿躲一夜雨。不知道方不方便?”顾无言问。
那人想了想犹豫着点了点头,操着一口乡音说道:“可以是可以噻,不过俺们村里破,不知道贵人睡不睡得惯……老头子是这里的村长,你不嫌弃的话住老头子家里就行。”那位村长上下看了顾无言一眼,只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狼狈,可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哪里会住得惯他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顾无言从袋中摸出几粒碎银子递上,温声道:“不嫌弃,是我打扰了。劳烦村长帮我准备一些果腹的食物,还有村口有我的马……不知道有没有能够躲雨的地方安置它?”
村长还好,他身边的妇人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总觉得这村里突然进个陌生男人不好又危险,可一看见顾无言递上来的银子顿时喜笑颜开,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一边对顾无言比手画脚。
可惜顾无言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村长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慈笑着从顾无言手中接过了碎银子:“说实话噻,留贵人过夜是小事情,老头子不应该收钱……可是村里实在穷,老头子就不跟你客气了沃。”他转手将碎银子递给媳妇,又对顾无言说道:“快快进来吧,村后头有个牛棚,老头子一会儿把马牵去牛棚避避雨。”
这村子叫清平村,实在说不上富裕,正如村长说的,穷的很。据村长所说,整个村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识字,点的起蜡烛,其他村民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便不能做事情了。
不过村长也不过是堪堪能读几个字而已,今日恰巧要备份村民的名字户籍,过几天要送到平州城去的,这才会这么晚了还没睡点着蜡。若非如此,顾无言只怕也不会在一片漆黑的雨幕当中看到这隐蔽的村子。
村长的屋子较其他村民的要大一些,里头多是木板泥地,收拾的还算干净。墙上挂着一些风干的腊肉和辣椒,还挂着鹿头的装饰。
屋子约莫有两三间房,村长指着最里头的一扇木门道:“那是俺们两口子的屋子,贵人就住隔壁这间行不?这儿原来是咱们臭小子睡得,他上平州城做工了,平日里不会回家来。”
“好,谢谢。”顾无言看了眼那屋子,点了点头。
屋里虽然有些灰尘脏乱,但人家好心让她过夜,她自然也不可能嫌弃。
顾无言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屋里的凳子坐下,村长随即打着一把老旧的油纸伞出门去,去将撕风牵到村子后头的牛棚里去。
“托……曾捏。”顾无言坐在屋中发了会儿呆,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将自己这湿衣服弄干,那妇人消失了一会儿便端着一碗汤过来递给顾无言,满脸笑意。她用土话热情地跟顾无言说了好一会儿话,偏偏顾无言一句都听不懂。
好不容易送走了热情的村长夫人,顾无言闻了一下那碗飘着几颗果子的汤,小腹微微觉得有些难受。
若是被玄东璧知道她又淋了雨,兴许又要一顿骂了。
那只盛着酸酸甜甜果汤的土碗还有一个豁口,实实在在地表现出这个村子有多么的贫穷。
清平村,说是清贫村也不为过。
窗外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势有所减小,却挣扎着不愿意停。窗外一片漆黑,半点灯光也无。
为了暖身,顾无言一口将汤喝了,然后反手把门锁了起来,刚想脱了外衣将之搭在窗台上晾干,却在抬眼的一瞬间看到木制的窗框后头有一张像是被水泡的发白的脸,正鼓着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了,顾无言竟一点都没有发觉。
顾无言头皮发麻,厉声道:“是谁?”
可下一秒再看,那双眼睛却是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重重的雨幕。
顾无言皱着眉走到窗边,想要将窗栏打开,她觉得那双眼睛不是自己的错觉,可以她的感知,没有发现有人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