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衍无意追究一个小小答应之过,只对她视而不见,冷冷道:“若没什么事你们便散了吧,瑾皇妃再得圣心也不可能独占皇上,与其在这里说三道四,不如凭自己本事争得圣心。”
话已说到如此地步,众人也知问不出什么,遂起身行礼散了。玉衍不动声色地坐于上手,慢慢饮着一盏上好的碧螺春,只待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对座上纹丝未动的云屏夫人笑道:“姐姐也曾与皇妃一同服侍过皇上,只怕接下来便要轮到熙宁宫被踏破门槛了。”
那女子自有了芙蕖后,气色便日渐恢复,如今着一件双尾燕的锻锦蜜合长裙,竟也衬得气色颇好。她摩挲着耳畔垂下来的明月珠环,似有叹惋之意道:“如今宫里有个风吹草动的,妃嫔们便惶恐不安,也可见咱们皇上近年来的心思有多难琢磨。”
“宫里从未安宁过,怎能不叫人怕呢。”
“我还以为,宸妃秦氏去后,妹妹便不必这样操劳了呢。”她长叹一口气,抬眼望了望殿外刚刚晴朗起来的天色,良久才道,“妹妹不与她们说也就罢了,然而我知道,瑾皇妃此次回宫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妹妹身上吧。”
玉衍脸上笑意犹存,只是抬了抬眼微微疑道:“恩?”
“我虽然不知具体缘由,却看得出来,毕竟也在宫里熬到这个年纪了。”云屏夫人话中不无懊悔之意,然而她很快便转了话锋,“只是她与你尚以姐妹相称,总不会成为你的威胁吧。”
“当年的秦氏与邢氏又何尝不是以姐妹相称。”玉衍冷冷一笑,已不愿再说下去。即便早就知道会有反目成仇的一日,但仍是会感到一切悲切。若非路不相同,若非诸多阴差阳错,自己与那个人,也许会是一生知己吧。
沉默之时,已有人报苏鄂从天子处回来了。方好云屏夫人亦在,玉衍便叫她上前,问天子打算如何应对。
裕灏仿佛并不打算深究,本来秦氏之死于他来说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只是念在夫妻旧情上,虽不许她葬入皇陵,却也给了嫔的规制,免于她弃尸荒野。苏鄂说完这些,云屏夫人的脸色便陡然苍白起来,她一手微蜷,却是不住悲叹道:“我虽恨她,但她毕竟也曾是一朝皇后,辉煌无比。如今却还不如嫔位,怎能不叫人心寒。”
“若是没了情分,谁还会顾念她曾经是谁。”玉衍轻揉着太阳穴,从今早起头便隐隐作痛。
“话说回来,苏鄂明明禀报了她死时的异象,皇上却未追查。”云屏夫人坐直身子,眼底似有寒光闪烁,“咱们皇上,果然是存心庇护着谁。”
玉衍掠了苏鄂一眼,风轻云淡道:“她人再怎么说也不过是猜疑,又有何用。”
“话虽如此,然而即便从前有再多信任,也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人心易变,妹妹当真以为皇上还能如年少之时对流言蜚语无动于衷么。”云屏夫人说着,已有起身之意,“我跟着妹妹这些年,知道你的聪慧睿智决不在她人之下,即便是瑾皇妃,妹妹也绝不会叫人失望。”
玉衍闻言粲然一笑,云屏夫人想必是已嗅出了自己与瑾皇妃之间的不寻常,才会这样迫不及待地表明立场。见多了旁人的荣辱兴衰,她也活的越发精明了。
好言送走了云屏夫人,玉衍这才腾出时间向苏鄂细致打探天子动向。裕灏经了这几日,似乎已平复下心境,听闻这几日早朝并未见异样,却也对立后一事闭口不提。苏鄂在向他问询秦氏之死是否需要告知皇妃时,他犹豫少顷,最终才道无需。然而苏鄂仍是敏锐的察觉的,皇帝心中亦是存有疑虑的。这种揣测和臆想往往最是可怕,且那日的激动过后,他未必不会平心静气,细细思量关于瑾皇妃回宫的原因。
恰如云屏夫人所说,十多年过去了,自诩磐石不动的情意如今还残存几许真心。
然而令玉衍忧心的并不只这一件事。
午后永泰自上书房回来时,照例要前来向玉衍请安。他虽年少,却学业精湛,在许多地方也显露出睿智之识,裕灏也因此格外器重他。所以每日午膳后,必会召他前去御书房督查功课,予以指点。
今日永泰回来时,脸上显出以往没有的欣喜之色,玉衍见他如此,便知是有高兴之事,遂屏退了多余的下人,与他同榻而坐道:“今日是怎么了,瞧你眉飞色舞的。”
少年闻言只是有些诧异,伸手抚了抚眉头道:“母后竟瞧出来了?今日父皇夸赞儿臣是栋梁之才,儿臣这才有些神色飞扬。”
“这是好事,然而你也需戒骄戒躁。”玉衍剥了金黄的佛身,递到他面前,一抬眼方好见小太监手上捧着两个硕大的蜜柑站在永泰身后,不禁问道,“这样上品的淮南橘,也是皇上赏你的?”
永泰闻言只回头掠了一眼,并不见笑意:“儿臣去时皇妃娘娘也在,闻听皇妃喜爱楚辞,儿臣便投其所好背了一小段。皇妃称赞儿臣,便赏了两个蜜柑。”
玉衍听罢,温和的抚了抚他额前柔软的刘海齐发:“那日你在宴上也表现的彬彬有礼,你可是很喜欢这位皇妃娘娘。”
“不。”岂料永泰突然扬起头,丝毫不掩饰眉间那与他童颜格格不入的厌恶之意,“儿臣讨厌她。是她抢走了母妃的皇后之位,还令父皇神魂颠倒。这样的人,若是没出现就好了。”
玉衍的手僵直地停在半空,半晌才开口道:“可你……”
“儿臣只是牢记不言行于色罢了。母妃也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