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大臣们见魏王连连战捷,大都是称颂赞扬之声。这次如能一举攻下鹰都,灭掉漠南台,瀚海的疆域必能得到扩大。眼看这开疆辟土的大事将成,不少大臣们甚至将隆庆帝与赫赫有名的天极帝相提并论,极尽拍马奉承之能。
这时,右仆射柳辅初出列,声音有些苍老但不失厚重。“启禀皇上,老臣以为,这次魏王之事,实在是穷兵黩武,有失道义!”
柳仆射话音刚落,群臣哗然。
隆庆帝的脸色也不太好,但还是问道:“哦?柳爱卿此话怎讲?”
柳辅初无视他的众门生投给他的眼色,丝毫不惧隆庆帝脸上的不悦,说道:“老臣以为,之前金夏汗国为漠南台所扰,我瀚海出兵本是秉承道义的仁义之师。可现如今金夏汗国之危早已解除,我瀚海理当收兵。可魏王殿下不顾漠南台的民生百姓,不顾我瀚海持危济困的天理道义,贸然与那狼子野心的南瓯合作,行覆灭漠南台之事,逼死漠南台大汗多吉朗,将漠南台的一众老弱残兵、孤儿寡母困于鹰都,实在是师出无名!”
眼看隆庆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吏部尚书胡书道急忙出声:“柳仆射!所谓战场无情……”
“你放肆!”柳辅初大声斥责胡书道,两手抱拳高举于右,做拜天状,“胡尚书!老朽两朝为官,难道在这朝堂之上还讲不得几句忠言了?还是你这黄口小儿以为,皇上就是那听不进逆耳忠言的昏君吗!魏王此举实在是陷我瀚海于危急,日后,让这天下人如何看待我瀚海,我瀚海一向秉承仁义礼信,难道要让天下人耻笑我瀚海百官实是伪善君子,所行的实是恃强凌弱之举吗!”
“柳爱卿,够了!”隆庆帝终于发话,声音是从没见过的低沉。“朕知道柳爱卿是两朝元老,忠心为国。不过,朕究竟是不是昏君,还是留待予后人评说的好!漠南台一向嚣张跋扈,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将我瀚海的以礼相待当作懦弱之举,对我边境也是骚扰不断。玮儿此举,也是替我瀚海除去心头之祸,朕以为并无不妥。”
“皇上!”柳辅初还要再说。
“启禀皇上!”没等柳辅初再开口,丞相裴世勋出言打断。“吾皇息怒。柳仆射一向耿直,此言,虽有冲撞皇上,也是因为出于对皇上分忧,还请皇上不要在意。臣以为,魏王此次,确实大振我瀚海国威,况且,漠南台暴虐成性,若不根除,必留大患!评说功过之事,还是等魏王凯旋而归之后,再做定夺的好。”
“皇上!切不可听此竖子之言!现如今皇上应及早下令魏王撤军,方可保我瀚海声誉不受折损啊!”柳辅初大呼出声,竟跪了下来!
“好了!柳辅初!朕念你是两朝元老,不计较你对朕的屡次冲撞,你竟然还敢得寸进尺!裴爱卿出言替你开罪,你竟然还血口喷人!你看看你,哪还有何体统可言!朕实在不愿听你多言,退朝!”隆庆帝被彻底激怒,气愤难当的摔袖走人。
柳辅初依然跪在殿上,大呼:“皇上,忠言逆耳啊!”
百官都慢慢退去,几个柳辅初的门生想上前将他拉起,都被他骂走了。麒瑄看着跪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上的柳辅初,摇摇头。麒瑄自幼丧母,之后是贤妃柳如意抚养她成人,柳辅初是贤妃的父亲,又是朝廷重臣,于情于礼,麒瑄都不愿看着这位老人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如果再让他继续下去,隆庆帝发起怒来,恐怕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外公。”因为贤妃是她的养母,麒瑄私下里一向都是这么称呼柳辅初。
听到麒瑄对他的称呼,柳辅初微微有些感动,见惯了官场无情,甚至连亲情都可出卖的事情,麒瑄如此对他,还是让柳辅初心头一热。
“外公,您听我一言,我知道您一心为父皇着想,可是此时真的不是再继续说这件事的好时机。况且这事另有隐情,还是先回去吧,孙儿实在不愿看到您被他人利用,让有心之人坐收这渔翁之利。”说完,麒瑄伸手,去拉柳辅初。
柳辅初也本不是糊涂之人,只是太过迂腐,现在一想,自己刚才所为,确实是折了隆庆帝的面子。现在听麒瑄的话,心中也大惊,依着他刚才所为,隆庆帝就是给他安一个大逆不道之罪,也说的过去。如今麒瑄给了他一个台阶,他也只好顺势下坡了。
撑着麒瑄的手站了起来,柳辅初微微行礼,“多谢赵王。”理了理朝服,柳辅初又说:“刚才是外公思虑欠妥了,多亏了瑄儿提醒。唉,看来外公是老了。若有时间,瑄儿也该领着你家娘子,来府里走走,你外婆可是想你的紧。”
听柳辅初称呼自己的名字,麒瑄知道他大概明白这事不可再执拗,也顺着他的话说:“瑄儿明白。等过几日,瑄儿定当带着寒月去拜会外公外婆,许久没见外婆,瑄儿也很想她老人家呢。”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柳辅初就离开了。麒瑄想起刚才隆庆帝临下朝时对自己使的眼色,匆匆往隆庆帝的御书房走去。她心里明白,柳辅初这一回定是从什么人处知道了一些事情,又回想起下朝时看到太子难掩得意的样子,这背后之人大概就是裴世勋了。摇摇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她尚可从太子脸上寻得一丝踪迹,可那裴世勋的表情,她竟看不出一丝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