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这个吧。”
许安将一块青团子递给了郭东。
郭东这些日子,可没少吐,脸色都有些蜡黄了。
到底是从燕地来的旱鸭子,这一上船,就感觉身子不是自个儿的一样,像是有人按着脑袋不停地在往墙上磕。
燕国并非没有水师,但燕国的水师,真的也就是意思意思,布置在一些湖泊处,甚至连水师自己人都不觉得自己是水师,只是多了几艘船罢了。
眼下望江里的这支,算是走入大燕朝堂眼帘的,第一支严格意义上的水师。
所以,像郭东这样子晕船的人,真的不少。
为了尽可能地加载运力,水师战船上,将很多用来水上作战的器具都拆卸下来了,所以,每一层船舱,都是人挨着人。
密集的空间,污浊的空气,本就让人很难受了,你一吐,他一吐,这船舱里的味儿,也是真的没谁了。
好在许安水性不错,否则当初逃难时,他也不可能游过望江。
上峰有令,将这些水性好的,不晕船的组织起来,负责照顾一些晕船的袍泽,那名燕人校尉发布完这条命令后,转过头:
“呕!”
“这玩意儿,吃了有用么?”郭东有些疑惑道。
肚子里有货了,会更想吐。
许安摇摇头,道:“没用。”
郭东有些委屈道:“你该骗骗我的。”
许安笑道:“再吐几天应该也就习惯了,但不能不吃东西,你胆汁都吐出来了。”
郭东有些无奈地咬了口青团子。
软糯,香甜,还带着一股子清香。
咀嚼着,
郭东眯了眯眼,
吸了下鼻子,
道;
“我娘也会做这个。”
“你爹没了。”
“………”郭东。
“你哥还残了。”
“………”郭东。
“所以,你更得好好活下去,活下去。”许安说道。
郭东长舒一口气,道:
“终于等到句人话了。”
许安笑了,在旁边坐下来。
“你呢,等打完了仗,想干嘛?”郭东问道。
郭东自己,他是要回家的,虽然自己身边很多袍泽都打算跟着郑伯爷去雪海关,郭东也想,但他走不了。
在燕国古县,有他的老娘,有躺在床榻上的哥哥,还有一个等着他回去成亲的女孩儿。
就是举家迁移过来,也不现实,娘身子不好,哥哥瘫痪着,自己拖家带口地从古县去雪海关,路上,可能谁就交代了。
郭东想的是,立了功,拿了赏赐,如果有军功等第的话,那更好不过了。
回到古县,也像自己爹那样,当个山营的百夫长,拉扯一家子将日子给过下去,应该是没问题了。
“我不知道。”
这是许安的回答。
他早就是孤儿了。
回颖都再去找自己干爹?
许安是不想回去了,上过战场的人,再去当干儿子,再去当苦力,再心知肚明地被干爹当傻子哄,以前的他可以忍,现在,他觉得自己大概会把干爹的脑袋砍下来当酿酒器。
“你就继续跟着伯爷呗,我羡慕你哩。”
因为郭东是燕人,所以,他更崇拜平野伯爷。
许安点点头,道:
“大概吧。”
继续跟着队伍,在伯爷的旗帜下,打仗,这日子,似乎过得也没什么不好。
有吃有喝的,还能杀人,这日子,很危险,却也是另一种踏实。
就算是哪日战死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好亏的。
“呵呵,以后,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记了我这个东西。”郭东笑道。
燕人好军功,
哪怕门阀林立时期,底层燕人黔首但凡心里有志向的,都会去北封郡找一个差事,去用蛮族的首级来兑换自己晋升阶梯。
故而长此以往,在乾人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烙印入百姓心中时,燕人百姓这边则是用马刀拼出自己的富贵!
郭东,是真的不想离开军寨啊。
许安开口道:“前日听俩校尉聊,说是等将楚人收拾一顿后,接下来,很可能就要打乾国了,打乾国,你就近了,说不得,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碰到。”
“到时候,你说不得就是校尉了,我还是我。”
“没事儿,到时候我让你来做我亲兵。”
“一言为定。”
“来来来,喝药,喝药!”
一名校尉喊道,
“每个人都得喝一碗,防伤寒的,谁敢不喝,军法从事!”
过于密闭的环境下,一旦有人生病,染上风寒,很容易窜起来。
当年黑奴贸易时,死在船上的黑奴不知道有多少。
当然了,这次进军,燕军这边虽然每艘船的人员密集了一些,但论待遇肯定比黑叔叔要好得多,而且,这里是江河也不是大海。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郑伯爷还是特意准备了中草药熬汤让每个人每天喝一碗。
药物的成分很简单,相当于后世的清开灵板蓝根的弱化版,你要说能治啥病嘛,好像还真治不了啥,但你要说完全没用嘛,应该还是有点用的。
不过,最大的效果大概还是给士卒们一种心理暗示:
今天我喝药了,我很健康!
………
“呼……”
洗过澡的郑伯爷走到甲板上,他所在的船,有两层,下面也是满满当当的士卒,上面一层,就他们这拨人。
享受这一点特权的资格,郑伯爷还是有的。
这时,梁程走了过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