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大人,为什么您要下令将抓捕的犯人释放了。”
华贵房间里质问声响起,来自一名身穿骑士装束的年轻男子,他下颌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紧绷的线条向结实的脖颈和喉咙延伸。
“不要说了,诺埃尔,你知道那个人主子的身份吗?那可不是你能触怒的人!”
“可是..”
骑士诺埃尔抬起手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材臃肿的领主愤怒地打断:
“够了!一些贱民,死了就死了,顶多我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赔偿。”
诺埃尔垂下手,无声的思考许久,那些因为失去亲人脸上挂着悲伤神情的人们在他脑海中浮现,这让他心脏绞痛。
诺埃尔知道,那是导致家族日渐落没的正统骑士精神,也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守则。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将随身佩戴的象征荣誉的长剑卸下,向背对着自己的领主恭敬地说道:
“抱歉,领主大人。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效命了....”
.....
“你自由了,混球。”诺埃尔面无表情地打开监牢,从中走出一个嚣张跋扈的矮小侍从。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个监牢关不住我,臭骑士,像你这样的人在我家老爷眼里也不过是一只虫子。”
他故意挺起胸,得意的从诺埃尔面前走过。擦身的瞬间他面色一变,惊恐地凝视腹部,那里插着一把样式古朴的匕首,诺埃尔无情的声音传入耳中:
“抱歉啊,我已经不是骑士了。”
“统帅大人,快下令吧,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必将以死捍卫信念。”传令者眼中有着和房间里所有人一样掩饰不住的亢奋,就像一个狂热的信徒。
年近中年的诺埃尔看着眼前青年坚毅的面庞,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周围不知不觉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同伴。但是…
我究竟是要做些什么呢?
诺埃尔无数次地质问自己,卸任骑士后的他,周游各国,像一个佣兵一样随心所欲的生活,他想做的只是保护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而已。
然而,那一次的邂逅却改变了他。
那名伸出手邀请自己的伯爵少女,明眸皓齿,历历在目。诺埃尔还记得她对自己说的话:
“跟我一起来吧,我和你一定会创造出不一样的未来,一个讴歌正义,抨击黑暗的社会。”
如果,如果当时他没有抓住她的手,那么她是不是会像一个普通的贵族少女一样,平凡的过完一生呢。
“统帅…”
“统帅大人…”
过了一阵,诺埃尔从回忆中清醒,看着眼前不同信仰,不同国籍,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号召而聚集在一起同伴们,他从木椅上站起身,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
“所有人,反抗军和彼岸教派众人全体撤退,我留下来断后。”
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人的火热。
……
他的身影在天地忽暗间,闪烁,匕首从围堵而来的骑士们脖颈处划过,无数的鲜血挥洒于地。
这样的突袭就算是装备精良,人数众多的骑士团也有所混乱,无数士官从帐篷中跑出指挥混乱的军队。
凭借自己的能力,他可以无声无息的就这样趁着混乱离开,但是他没有离开,在混乱的人群中径直走向一个帐篷。
光线在他的周身黯淡,宛如黑洞吸收着注视来的视线,不被任何人注意到。
帐篷里,身穿同一样式的红色斗篷的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彼岸教派的叛徒此刻就在他的眼前。
“混蛋,你以为杀了我还能全身而退吗?司教大人很快就会察觉到你的存在,你也会和我一起下地狱的…”
话音未落,诺埃尔的匕首已经割下了他的头颅:对叛徒处以极刑。
“毕竟我也是个罪人啊,下地狱这种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
“放弃吧,诺埃尔,你的理念和大义远远超脱这个时代,是不会被认同的。我会以叛国罪逮捕你,你要为被你杀死的骑士们赎罪。”身穿淡蓝绣金教袍的大司教冷冷道。
他的眼前,诺埃尔的身上有着被无数长枪贯穿的伤口,烧伤和冻伤遍布身上每一个角落
“理念吗?不过是被我窃取的宝物罢了。”诺埃尔右手反握住匕首,颤颤巍巍地站起,脸上无悲无喜。
一直以来,他行走于无数白骨堆累的道路上,手上早已浸染了太多鲜血,然而理想国的影子却如水中月的倒影,太过梦幻遥不可及。
“到头来,我还是背叛了我的心啊,我做的一切都是错误。”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对他勾起拇指,那个脸上总是一副慵懒的笑容的女孩:“约定好了哦,我们一定要实现梦想…”
诺埃尔脸上慢慢展露笑容,此刻,他恍然醒悟。
原来从一开始,走上追寻少女的道路,继承她的遗志,不过是懦弱的自己逃避现实的理由,他真正想要做的,是守护那名少女那渺小的,脆弱的心愿…
“我果然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骑士啊…”诺埃尔轻声呓语。
但是,抱歉了啊,你和我的梦想都没能实现…
至少…在最后,我想要守护你梦想的火苗…
手中的匕首骤然放出光芒,如海浪一般扩散出去覆盖周围,奇异的力量压制住众人,让他们无法动弹。
诺埃尔一步一步地走向大司教,在骑士和跟随者们的注视中高高地抬起握着匕首的右手,却久久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