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
怎么会有这样吃过饱饭,没挨过饱打的愣头青?
腊月皇天的,老子本不想动怒,动杀机的,好么,看来还不动不行啊?
莫说你一个小小徐家棕货铺,便是在整个梁州城,敢用这般声调,跟我张五爷说话的,一把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陈叫山这一声怒喝,犹若晴天霹雳,横空炸来!
张五爷攥紧的拳头,高扬,后收,蓄力,蓄势,臂上一条青龙,随筋‘肉’动动闪闪,似如烟海浩渺,腾飞之势,正‘欲’狠狠准准,强力打出,结结实实地朝徐有顺面‘门’上招呼……
随陈叫山之怒喝,张五爷拳头打出一截,虚空之间,拳风扑倏,吹扬得徐有顺的头发,飘撩起来,而后,骤停
张五爷转过头来,眼睛微眯起来,但愈是微眯,眸中之光,便似弓弦一般,拉收愈狠,蓄力愈足,较之瞪大眼睛时,其眼神愈发吓人……
张五爷将徐有顺一推,徐有顺的后腰,一下撞在货柜上,脊椎骨似断裂一般,饶是如此,徐有顺皱着眉,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朝前抓空,硬生生挤出笑来,“张五爷,张五爷,消消火,消消火……”
张五爷一声不吭,目光却似要杀人,冲陈叫山走来……
瘦高伙计两手朝前,似盲人一般,手掌于空而‘摸’,究竟是劝阻张五爷,还是建议陈叫山赶紧离开,连他自己也不晓得,只那么下意识地于空而‘摸’着,连连嗫嚅,“张五爷,张五爷……”
张五爷走至与陈叫山三尺之遥,停了步……
此际里,陈叫山脸上的怒容,已随着方才那一声怒喝,尽然挥散了去,面目平静,无怒无恨,更无惧无惊……
陈叫山这般神情,在张五爷看来:嘿呀,这活脱脱的是一个愣头青!实在是不晓得天高地厚啊,亏你大难临头,还懵哩懵然……
张五爷两位手下,斧头飞闪,连砍带砸,正生龙活虎,见了如今这般情形,手里的活路,全然停了,握紧斧柄,亦一步步靠了上来……
陈叫山未开口,张五爷也未开口,面瓜倒先开了口,“张五爷,你们……”
面瓜话说半截,徐有顺却已走了过来,立在了陈叫山和张五爷中间,面向张五爷,脸上横竖纠葛着,难辨是笑是哭,“张五爷,张五爷,今儿这钱,我……我给……我给还不成么?”
“”
张五爷反手一耳光,‘抽’得徐有顺鼻血蜿蜒而下“给你妈的‘腿’!”
徐有顺手捂鼻子,一下懵了……
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宁可自己掉上三斤‘肉’,不让外人‘乱’传口,这是生意人的本分!
可现在呢,眼前这两个人,既然敢喝止张五爷,料想也不是一般人,在自己店铺里,跟张五爷掰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想着,顺顺做个龟孙子,及时把心意钱付了,以免这两方闹将起来,刀刃刀背,到头来,还不是得招呼到自己头上?
可是,可是现在,没法改救了,给钱也不行了……
一场大火,非烧不可!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徐家棕货铺外,整个一条杂货街,此际显得空空,不,不是全空,而是全都汇聚到徐家棕货铺‘门’口了……
一个个脑袋,一双双眼睛,一个个前伸的脖子……
围观人群中,有路过行人,有杂货街买卖人,当然,也有张五爷的其余手下,以及,陈叫山手下兄弟……
寂静无声,越发令人心弦紧绷……
“张五爷……”陈叫山转头而视,拳脚未出,眼神先出倘说张五爷微眯的眼睛,犹要杀人一般,而陈叫山之眼神,则如空谷幽川,旷达无极,任你弓弦如何狠拉,便是放箭而出,在我这里,听一阵风响罢了……“既然你是江湖中人,总该懂得些江湖规矩!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稳市镇场,两厢情愿,约定俗成,怎可出尔反尔,临时变卦?”
“哈哈哈哈哈……”张五爷听了这番话,倒是笑了,身子略略后仰,抖得‘胸’膛上的护心‘毛’,根根跳闪,“谁的‘裤’裆被刺儿给划破了,把你这不知死活的玩意儿给冒出来了?”
张五爷拧转身子,指向店铺‘门’口,手指头划一道线,“打问打问,在梁州城里,什么******规矩?老子就是规矩……”
被张五爷手指头划过的区域里,围观人群,瞬间一动,遂即而静,心态各异,表情丰富
路过之行人,能来围观看热闹者,哪个不晓得张五爷的大名?既是晓得,心下便‘乱’,有替陈叫山担心者,有怨陈叫山有眼无珠,不是真佛者,有盼着陈叫山赶紧设法溜之大吉者,当然,也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希望闹腾起来,大打出手,过一番眼瘾者……
杂货街的老板掌柜,店员伙计们,则是感同身受,晓得今儿这一出戏,演下来,可是了不得哩!按照买卖人的祥晦之说,摊上这样的事儿,店里的生意,就跟大播愈的病人,至低,没个三五月,真真是好不过来|何况,遇上张五爷这样的事主,后续的事儿,那就更捋不清啦……
张五爷其余那五六个手下,一个个‘胸’膛起伏,越发端起来了,皆是觉着:江湖道走得久了,全遇上些阿谀奉承、拍马溜须的龟孙子,那也没劲儿啊!时不时地冒出些个愣头青,出来跳一跳,顶一顶,那才有意思哩……
而鹏飞、鹏云、鹏天、黑蛋、大头、二虎几人,肚子里窝了些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