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透过雕花窗棂在屋内的空间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窗外便是自堑崖山脉蜿蜒而下的洙水,遥远处被薄雾笼罩,山野葱绿若隐若现。稍近处水面上飘着画舫,只见帷幔在凌波间舞动,却听不到其中的靡靡丝竹。浅水处盛开着万玉红莲,莲花在绿叶间绽放,恍若玉制的花瓣零落在水面,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景青璃端起温度适中的小茶碗,轻轻一嗅,赞道,“好茶!”
这竟是她这十几年来第一次饮茶了。
茶水微苦,压下先前的饭食滋味,细细品味,舌苔渐渐绽放丝丝甘甜。
又轻嘬一口,她放下茶碗,看向眼前的青年。
徐芜清正襟危坐,察觉到景青璃的目光,不由紧张。
风在两人之间来回踱步,渐渐地,徐芜清的心沉淀下来。正准备开口,耳畔已传来景青璃的声音。
“某云游四方,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不知公子可有兴趣听一听?”
“芜清愿洗耳恭听。”
景青璃笑了笑,晃得正抬头的徐芜清一怔。大师面貌并不出众,可这一笑之间,竟说不出的仙风道骨,又想起大师不同于以往的江湖骗子那般装模作样,心中恭敬更甚。
景青璃见他神色,大约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由一叹,看来她不在的这十几年里天师这行的行情不怎么样啊。
抛去杂念,景青璃缓缓开口:“曾有位吕姓仙人,心性仁慈,受命去降服私自下凡作乱的小仙,来到凡间后,他将那作乱的小仙收进法器,又担心其会因法器力量强悍而殒命,便动了恻隐之心……”景青璃顿了顿,见面前的青年皱起眉头,听得认真,又继续讲述:“吕仙人本意是放出那小仙,再予以教化,减轻他身上的罪责,或许可以有重新改过的机会。谁知那小仙看似改过,实则是非不辨,竟然伙同其他妖魔趁吕仙人因为其疗伤而虚弱之际,将吕仙人重伤……”
听到此处,徐芜清微微激动,心中已是十分敬仰,这故事竟与徐家内况异常符合。
苍龙国西部本有一小国,徐氏只是小国中的一个家族。几十年前小国被灭,各世家损失惨重,徐氏家主仁厚,将那些在战乱中失去其家族庇护的子弟收养,其中张氏子弟最多。
后来徐氏与其他几家氏族投奔了现在的苍龙国,原以为那些人会心怀感激,不求他们归顺于徐氏,但求不惹是生非。谁知那张氏子弟多年来养精蓄锐,暗地里窥伺徐氏,早先还未发觉,直到先祖留下的几位太长老无故仙逝、族中至宝也不翼而飞,张氏子弟的野心才暴露人前。可恨至宝在他人之手,徐氏式微不能大动作打压,幸得至宝被先祖用秘法封印,张氏才没有真的与徐氏撕破脸。
这些日子他真的是殚精竭虑,周旋于不同族人之间。
他眸中暗光一闪,若是能有解决之道……
徐芜清袖中手掌握拳,压抑住情绪,站起身来一撩衣摆,重重跪了下去。只是膝盖还未碰地,一股温和的力量便将他扶起。
站起身来的徐芜清更显激动,刚才那股力量……难道说这位大师还是个修士?
“还望大师指点迷津——”徐芜清一跪未成,又毕恭毕敬地深深鞠了一躬。
这孩子,忒实诚……
景青璃觉得自己的高人范儿快崩了。
轻咳一声,调整好语气,依旧淡淡说道:“你我有缘,我便提点提点你——只记住,徐来和风塘骨冷,仗势倾颓在亭中。”边说着,边用食指蘸茶水在桌上写下连带着之前两句的四句话:
芜园繁荆绕长枝,客欺正主势危机。
徐来和风塘骨冷,仗势倾颓在亭中。
徐芜清直起身,将这四句尽收眼底,细细咀嚼其中意蕴,前两句正映着徐氏目前的状况,芜园,徐氏嫡系所居处,繁荆,指的是张氏掌权人张繁荆,客欺正主,张氏此时可不就是这般行为!
后两句中,塘,徐家有一主塘,就在祠堂附近,由主塘又引水引出三座池塘,至于塘骨冷……或许,那些失踪的子弟的去向……
他心中发冷,不去细想那不详的字眼,继续思索最后一句话。仗势,谐音张氏,仗势倾颓在亭中,这个‘亭’,徐氏祖宅有凉亭十余座,张氏的把柄或许就藏在某处!
景青璃走在街道上,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徐芜清的极力邀请。
自己方才表现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只一道“有缘再见”便将他打发了,现在那徐公子应该在排查了吧?
她不愿掺和进这些世家大族里的弯弯绕绕,只提点几句,相信那徐公子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位徐公子的手段雷厉风行,不仅找到了自己家族的传世宝物顺利解决了家族危难,还机缘巧合在宝物的帮助下踏上了修习之道,在不久后的那场灾难中不知护得多少无辜人的性命。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景青璃想起她离开时掌柜的和那跑堂深情的目光,很想掉一地鸡皮疙瘩。出了酒楼她就找了个胡同走进去,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副面孔。依旧是相貌平平,扔进人堆找也找不到那种。
甩甩头把之前那些奇怪的念头赶出去,自在地伸了个懒腰。
感受着左袖中徐公子硬塞的沉甸甸的银子,把玩着从右袖中掏出的夜明珠,方才在徐公子面前的约束一扫无余。
正放松着,路过一个算卦摊子时,一道沧桑的声音将她喊住:
“年轻人!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