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檀心没有去浮屠园,而是跟着戚无邪回到了东厂。
夷则已经赶在他们之前回到了炼狱,到了地方,却不见他们回来,心里着实有些着急。这下突然见二人灰头土脸,沾染风尘的走进了离恨天,他不由吃了一惊!
狼狈固然狼狈,可两人似乎并不在意,甚至还有几丝享受这等逃命狂奔,迷路滚下坡的夜晚。
他和她,一个笑意恣睢,行步如风,一个眸色霍霍,斗意昂然。
夷则有些不明就里,他摸了摸周正的鼻梁,正声道:
“主上,帝君山鬼庄已经遣散,那本是富商为了欣赏山林景色而建制的一处住宅,后因为鬼魅横生,连任主人皆暴毙而亡,所以成了一处废弃的鬼宅,多年来鲜有人知。直至三月前由闻香楼收走了地契,改建成了现在的地下赌坊,用血来冲煞气,所以才摆了那样的生死赌局。”
戚无邪点了点头,浅淡开口:“一把火烧了,本座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地方”
夷则看了一眼姜檀心,有些迟疑道:“那个酉苏……”
冷眸一抬,语意凉薄:“本座已放他自由,他的执念,与本座无关,再执迷不悟,唯死而已。”
戚无邪径自走到了情花池边,夷则便不能再继续跟着,他退离三步,躬了躬声道:“是……”
似是后头还有话,他斟酌片刻,才缓缓道来:“主上,属下有一事相求”
“说”
“属下……请求告一日假,属下已经三年不曾归家探望,此番历劫生死,心有所感,又有知心之人点播一二,霍有通达,望主上恩准”
戚无邪不发一言,他瞥了一眼姜檀心,望进她的清朗坦然的眸底,沉默了许久,后不紧不慢道:“本属应当,去吧”
意料之外的喜悦,没想到主上竟然会同意!
夷则单膝跪地,诚恳的谢了一声,遂即还向姜檀心投去感激一眼,告了声退后,走出了离恨天。
“知心之人……”
戚无邪将这四个字玩弄口舌之间,情绪不辨,他的目光在她的面上游离,滑出凉薄的温度,之后,便是火辣辣的灼热之感。
姜檀心有些回避这样的目光,她别过脸,且不管他如何思量,她的好奇之心已被情花池里奄奄一息的情花所吸引。
有些惊诧的走道池边,她半蹲下,用手掬起一泓池中之血来,浇淋在萎靡得花朵上,张扬热烈的妖冶情花此刻变得颓败脆弱,经不起血水的冲刷,花茎一折,竟脱下连片的花瓣来。
“这些花儿?”
她喃喃开口,倒不像是询问戚无邪,反倒像是一种自问。
戚无邪鼻下一声浅叹,似有心疼之感,他口气寡淡,声音极轻:
“春狩半月,紧接着便是娶了你,可有人不安分,闹着脾气出走,失踪了还需本座亲寻,这么些日子可有见过她们一眼?没有心头血的灌溉,情花自败”
言罢,他抖了抖衣袖,径自走到了石亭之中。
戚无邪解开腰际玄带,单手握上衣襟,一拎一掀,就在她的面前换起了衣服!
姜檀心本还不察觉,待抬眸瞅见他*的后半身时,她立即扭过了身,惶然急道:
“你、你怎么不说一声?”
“本座一介阉人,怎么,你瞧着残躯败体,还能有羞涩之感?”
双手捂着眼,听了这话,倔劲上头,她逼着自己转过身,睁开眼瞪着瞧,还将指缝张得大大的,就这么一瞬不动得盯着他*的后背瞧。
肩骨如削,肤偏很白,长年躲在九重炼狱之下,他出门方轿抬,下地幄伞遮,日日食补美肤,夜夜温水洗浴,你说如何不嫩如何不白?
但就是这样的身体,却令姜檀心愣怔在原地!
戚无邪白皙的后背上是竟是一道道浅淡的鞭痕。
那样的宽度,这样的肉红,决不是一般刑囚的鞭罚可以留下的!
这宽度,明明是马鞭往死里抽才能留下的痕迹,但往往这样抽打会留下触目的疤痕,皮开肉绽,背后一定会有肉疙瘩一样凹凸不平的丑陋忧。
可他没有,他的身上只是淡淡的肉红,姜檀心心里明白,反而更觉苦涩——除非那鞭子沾了盐水,又或者他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挨得抽……
红袍如火焰鸟般腾空而起,然后静静栖在他的肩脊之上,遮住了不为人知的痛楚伤疤。
他腰间蟒带一系,掸了掸袍袖上细微的褶皱,抬眸迎上姜檀心惊诧的目光,他丝毫没有为身后的把鞭痕解释一二的打算。
坦然视之,他反而起了邪魅的挪揄之心:“如何?本座的身材可还入眼?”
朱唇翕动,姜檀心终是咽下口里的疑惑,她螓首微偏,有气无力道:“冠绝无双,添一份则太多,减一分则太瘦,恰如天成,举世难寻,这般说您可还满意?”
“何谈满意,你只是将事实说出来了罢”
手持紫檀佛珠,他赤着双脚,一步一步从石亭走到了情花丛里的白玉矶上,他蹲身,用修长如玉的指尖,勾起一朵耷拉着脑袋的萎靡情花,指腹婆娑花瓣上的纹理,鼻下轻声一叹:“是时候得喂你们了,太簇,进来”
戚无邪话毕,离恨天外头就有人徐步走进,他行了个礼,恭敬道:“主上请吩咐”
“锦绣囹圄还有多少个人?”
“回主上,还有七人,可需要今日取血灌济?”
“挑两人足矣,若效果不好,就放她们走吧”
“是,属下遵命”
太簇躬了躬身,领了命退下了。
姜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