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罢,柳轻眉有些疑惑地望着,前方缓步前行的刘又欠。似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不住地吧唧吧唧嘴,还嘟囔道:“没想到你居然通晓音律,我不过小声哼唱淮南乡遥,你也能信手捏来,佩服佩服。”
那走在前方的刘又欠,闻言停住了脚步,将垂下的双手以极快速度举过头顶。柳轻眉这才发现,刘又欠的双臂异于常人,竟是下垂过膝,宛如那老山林间的山魈精怪。
只是不知他如此行事,意欲何为。柳轻眉并未出言打断,反而扶靠在马背上望着前方的高大身影,还不时回头探寻那沙狮的情况。
那只一脸“奸猾”的沙狮,正张着血盆大口撕咬一具尸体的皮肉,随着一声肉开骨裂之声,那本就残破不全的尸体,更加面目可憎。
而那沙狮将咬下的大腿使劲啃咬,还不住甩头,似乎硌了牙,又像是跟那块“肉”较劲。而柳轻眉前方的刘又欠,一直保持着双手高举的姿势,望着远处山峦和云海,不住地吸气呼气。
柳轻眉暗自猜想,这或是后周某地的习俗,刘又欠被自己那一曲乡遥所感,才会做出这等反常举动。
待刘又欠的呼吸声逐渐加快,那双高举过头的双手也开始有了变化。本是直直举过头顶,妄想直破云霄,如今又由左往右开始抡动起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随着手臂抡动,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左脚抬起,右脚踩下,如此循环往复。待那手臂抡动的速度渐渐减缓,那双脚上下踩踏的次数也开始增加,似在迎合某种律动。
就如刚才加载手臂上的发条挪到了腿上,如此循环不息。刘又欠开始大声对着远方呼喊。柳轻眉身后的沙狮也放下嘴中的腐肉,开始呼应。
一人一狮,一前一后,向着那也许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发出心底最原始的声音。
本是天朗气清的天地,忽地刮起了狂风,吹的柳轻眉睁不开眼睛。那只沙狮猛地从柳轻眉身边窜过,奔到刘又欠身旁,俯身贴地,目视前方。
刘又欠恍若不见,依旧重复着那简单却神秘的动作。那本是寻常的动作,在狂风中慢慢变得纷繁复杂起来。刘又欠不曾挪动脚步,不曾望向别处,只是这么望着远方。
将那双手上下翻飞,似空中有奇物,要去探寻,不断往上空抓扯。而那身体开始后仰,逐渐形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周而往复。
柳轻眉此时才明白,刘又欠跳起了舞蹈,或许是他们家乡的舞蹈。这一阵自山谷那头吹来的狂风,带着微微湿润的气息,灌入两人口鼻中,荡尽污浊。
本是互相试探的两人,在一曲唱罢我来迎的默契中,逐渐变得柔软。柳轻眉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刘又欠身侧,学着那双手和腰姿,偏偏起舞。
柳轻眉的舞姿或许没有刘又欠那般粗犷豪迈,但却别有一种淮南的韵味。就如那乡遥中唱的那种味道,虽说朗朗上口,反复吟唱却会让人泪眼婆娑。
狂风呼啸而过,没有带来任何惊喜,也没有带走任何哀愁。刘又欠又将身板往前一俯,恢复那佝偻模样,面容也逐渐变得阴冷猥琐。
柳轻眉则转身快步走到银鬃白马身侧,翻身上马,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之中。
刘又欠再次抬脚,那俯身贴地的沙狮也随即往前奔去。此处已无阡陌,亦无行脚之人,唯有那灌满天地的狂风,呼啸而过。
柳轻眉轻夹马腹,跟上了刘又欠的步伐,两个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知在回味刚才,还是在回忆过往。
似想到了什么,柳轻眉开口问道:“此去青霞镇,你还有别的事?”
刘又欠并未回头,只是用初见时阴冷地语调说道:“有事,却与你无关。”柳轻眉嫣然一笑,她本不太爱笑,或许是多年前便入了侯门,宦海沉浮,让她逐渐忘记了笑的意义。
但她笑了,因为眼前的人更真实,他可以不顾忌她的存在,纯粹地表达心中的情感。他也会因那一曲乡遥,而怅然自舞于天地间。
她本就是孤身一人,而遇见了他,那个银白长发,白衣似雪的男人,才明白相守是多么珍贵却又奢侈的一件事。而眼前人,独自行走于异土他乡,又没有想过,找一人相守呢?
似被戳破了心思,一阵阴冷笑意骤然响起,随即听见那人用阴寒沙哑的嗓音说道:“你在揣测我?”伴随着阴冷笑意,又是一声响天彻地的师吼,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地威胁。
柳轻眉依旧笑意盈然,并未有所恼怒,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过,爱一个人吗?”
走在前面的刘又欠,抬起那快要垂到地面的手臂,摸了摸满头繁茂的杂发,慢悠悠地长叹一口气,“爱?爱一个人?我?你莫不是在说笑。”
柳轻眉轻拍了下马臀,赶上刘又欠,与那沙狮相伴于刘又欠两侧,才嘟囔道:“有何不可。”
也许是不想继续纠缠于这个话茬,刘又欠恶狠狠地说道:“我生来就是为了杀人,从未想过这些。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休要再提。”
那只沙狮又是一声怒吼,还朝着柳轻眉龇牙咧嘴。而那银鬃白马则是鼻中喷气,似在回击。柳轻眉忽而朗声大笑不止,拍着胸口说道:“我俩乱世人,还不如这俩货看得通透,你说呢?”
刘又欠自此沉默不语,或是无言以对,亦或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那双深邃且阴寒的双眸中,闪过了一丝温暖的神采,还有余光里旁边白马上的女子的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