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遇略琢磨了一阵道:“辛玉真没有办法回来了?”
章延道:“胜遇大哥,这么多年了,你不知我们的陵光大人读过多少上古的医术,若是有那么一点希望,他怎么不同我们说?我看大人是真心托付宁姑娘的,他虽然不能让辛玉复生,但也一定要查出她的死因来的。”
胜遇道:“连你我都做不到,她就能?”
章延拿着糕点,对着糕点说道:“兴许她身上有什么不同之处被大人察觉了呢?或许大人赐给她什么也说不定。大人虽然平日里行事不羁,脾气怪异,可那是辛玉啊,他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做不到的旁人呢。”
胜遇道:“你说得是,是我多想。”
章延叹了口气道:“但我看着辛攸宁,总能看出几分辛玉的影子来。仿佛她依旧是六百年前我们闲逛人间的样子,而我已经不复当年了。”
胜遇笑:“她不在,你吃得这样多。”
章延道:“百年来喝酒喝得多了些,当年她在,我们一起饮酒,日子还是痛快的。如今虽然不缺共饮的,但少了她在一旁,总觉得少了什么,这酒,还是少喝罢。胜遇大哥从前也不爱说话,若是她在,你向来都是一声不吭看着她的。”
胜遇道:“若是那日我在她身边就好。至少也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章延按了按眉头,道:“我何尝又不是这么想呢,那几年我们从幽城过了青城,本想回烟阳,却收到了苏城的信笺,辛玉说,累了,不想同我一起,她便自己回了烟阳。”
这段事,胜遇听过无数次了,他同章延有一样心情。
“我近来要灰心了,我活了这么多年,居然都不知道灰心是什么滋味,她活得这样耀眼,怎么却死得无声无息呢?”章延脸色不便,目光却流露出一阵悲哀来。
胜遇看了看,桌子上确实放着一壶酒,这章延也许是酒气上来了,也对,他与辛玉同度了这么多喧闹时刻,自然遇到这种场面,会多感怀几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问了出来。
“我未曾问过你,我依稀记得,不知多少年的时候,辛玉她在人间有一个相好的。”
章延想了想道:“辛玉?她确实喜欢过一个凡人,可那人死了已经不知道多少百年了。子子孙孙都有了不知道多少辈。”
“如此的话。”胜遇道,“那这凡人的后人,是否……”
章延道:“区区凡人,还能动她?更何况,辛玉成全了他们,他们的后人也不会知晓这件事,她走前,就抹了他们的记忆。”
胜遇道:“她用术法,抹了他们的记忆?”
章延点点头,道:“她说,那人没必要记得,而且,只要他不记得了,她就渐渐忘了。”
胜遇道:“哎。这用法术于人身,恐遭异变,这你们应该知晓吧。”
章延点点头,道:“她当然知晓,这还是她告诉我的,而且,她只是改了记忆,我想反噬之力也不至于如此大吧,我倒是记得,辛玉为那人抹去记忆的那几年,她过得极为不顺,可后来也渐渐好了,此事我也曾告知陵光大人,他也不曾说什么。”
胜遇愁眉不展,道:“大人总是纵着她。”
是啊,天下地下,最宠她的,当然是陵光,那年他们在烟阳过新年,辛玉问陵光,情爱是什么,陵光就说,去人间问问看,试一试也可,这个词是人间造的,妖精们谈起爱来总是不成样子,而且人的寿命短,一世很快就过了,辛玉就信了他。
但是后来……哎。
章延摇摇头,怎么妖精谈爱就不成样子了呢,一百多年前,他看上了一头有神识的小花鹿,哄着她顺着她,结果小花鹿非说自己和辛玉有奸情,气冲冲地往山林里一钻,他怎么也找不见了,那段日子他也是失魂落魄的,人间事忙,没有多顾着辛玉。
妖精寿命长,没想过,世间哪一面,会是最后一面。
找不到小花鹿并没让他这么痛心,但辛玉之死,他总觉得自己有责任。
相伴几百年的好友与相识几年的妖精,孰轻孰重,他当时困在情里难以走脱,分辨不得,再也不能见她的这几年,分外地想念她,他从前是个没主意的人,因为听惯了她的指使,才学会了怎样行事,渐渐独挡一面。
善与恶他之前从来不知,只是辛玉选了善,他也就跟随她选了善。
他一时间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突然有一只手在自己眼前晃着,他抬眼一看,有那么一瞬,他以为是辛玉回来了。
“章主事,怎了,吃醉了么?”攸宁笑吟吟地说。
啊。不是她,怎会是她。
他的语气格外温柔,道:“宁姑娘,怎么了?”
她道:“你猜怎的,刚刚那幅《三十四神仙卷》选定了一位欧阳公子,我与他聊了聊,但相交不深,不敢立刻就将这画托付给他,所以想来问问你,她当年如何托付?”
如何托付,章延突然笑起来。
“之前我们并没有遇过器灵的,她起初缺银子花,便想着价高者得,那起初赚的几千两银子已经很多,后来我们得了那幅杨道无的山水图,她便常常同那个器灵商量,有时莽莽撞撞大街上就去拉他人的手,相交深与不深,她才不在意这么许多。”
“可一些人,之前有可能从未接触过,虽然有天赋,也未必以后能够好好待它们。”
章延问道:“宁姑娘,这便是器灵与艺魄的区别了,此人若用他的天赋,艺魄定会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