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暅之正色掀开盖子,抓住簋中鸡头,直接拎了起来,那鸡头下裹了一只胃囊,只留了一个气口,胃囊的内侧似是被人埋入了包铜的竹片。
铜盖压住的时候,那胃囊定是瘪气的,一旦有人移去铜盖,那几根包铜竹片便会弹起将胃囊撑开,通过预先掏空的鸡颈吸入空气。
在经过改造的气口下加了一个类似竹哨的结构,故而能发出尖锐的叫声。
在座的都是习武之人。
尤其是诸位男士,见暅之艺高胆大,已是围拢过来,看他一边拆解,一边讲说,戳穿眼前鬼蜮伎俩。
两个女子虽不敢看,但也都竖起耳朵偷偷听着。
吕文祖听明所以,一声冷哼,扯下那道绸符,向暅之问道,
“祖少侠,你是道门中人,可识得这道鬼符?”
暅之瞥了一眼,不屑道,
“这只是一道寻常的催命符,并无宗派可言。
我虽在道门,对这些唬人的把戏,却也是不信的。”
“催命符,崔命符?
难道这是崔家搞得鬼,来寻我们晦气?”
吕文祖虽然没有开始彻查下人,但他也知道对方既然能在自己的地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必然是有强大的幕后黑手操纵,不会落下明显的马脚。
而他刚刚从武川回来,一时半晌甭想摸出什么端倪。
于是递了个眼神给孙祭酒和自己的儿子,这两个人一直待在洛京,如果有人刻意想给自己好看,他们应该会比自己多嗅到些风声。
孙祭酒一声冷笑,
“虽然眼下没有证据。
但有胆子,有能力,有动机做这件事的,想来也只有崔家了。哼,催命符!
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催……”
孙祭酒话音忽然含糊起来,继而逐渐凝固,凝固成黑色的血块,从五官里溢了出来。
话语最后的那几个音,似乎是要说“我的命……”,
但那声音嗬嗬然就像出自一个溺水者最后的呼唤。
旁人只能从他扭曲的表情,唇齿的抖动和汩汩的怪叫中勉强分辨出来。
“梆……梆……梆……”三声间隔很长的梆子响,这夜才刚刚入了更,已是催了一人命,厅中众人愁正浓。
“毒,毒?怎么可能!”
短暂的安静后,吕文祖疯狂的嘶吼着。
主食虽被动了手脚,但众人都是一筷没有碰过。
酒,难道是酒?
吕文祖信手提了一个丫鬟走到孙祭酒的案前,双目赤红,如邪魔般捏开那丫鬟颌骨,将酒一股脑灌将下去。
可怜一个弱质女子,不谙武功,哪里能够抗拒?
眼见被呛得咳嗽连声,口鼻流涕,但大半壶酒也是吞进了腹中。
吕文祖的手仍没有松,任那一双玉足在空中不停踏动挣扎。
那丫鬟几次想尝试将指头插入喉头,可是喉头衣襟被人攥住,无法低头呕酒。
死亡的恐惧一口口啃噬着小丫头的神智,她歇斯底里地咳着,喊着,哭着,那声音就仿佛和刚才汤中鸡鸣一样凄厉,绝望。
这样的惨嚎声一直持续了大半柱香的功夫,众人便如身陷拔舌地狱,任耳鼓被那嘶喊声摩擦,却没有人敢来制止。
那喊声却已然久久未绝,中气不减。
不是酒?
那是什么?
难道真是那道鬼符?
厅上的人目光里尽是恐惧,迷惘。
直到惊叫着看着吕挹尘也忽然直挺挺的,七窍涌血,缓缓软倒,那眼中游移不定的光华,也逐渐黯淡下去。
啪!
一只铜制灯架被撞翻在地上,烛泪一地,火光翕动。
厅中凄厉的哭声压制了万籁呻吟,这才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厮如丧家之犬般夺路奔上厅来,
“老爷,不好了!外面有大队兵马围住了府门!”
“什么?谁!”
吕文祖目眦尽裂,丧子之痛撕肝裂胆,哪里还存有理智束缚心中魔障?
他也不听那下人作何回答,只是抢到偏厅,拔了把钢剑,便气势汹汹地阔步出厅。
庆云望着那背影,仿佛瞥见了一尊活闪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将血染素袍,祭儿慰怨灵。
此时若真有谁敢来挡他,想来无论神佛妖魔,他也必是如此一剑斩之。
自然不会有人敢用肉身来挡这煞星。
庭院两廊,屋顶,墙头,早站了层层甲士,
箭并举,
弓满弦。
纵他吕文祖是三头六臂,背插双翅可攀云,也未无法躲过一轮全角度齐射。
他并不怕死,但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连冤家是谁都没弄清,就糊里糊涂地做一个冤死鬼,他不忿,他不愿,他不能!
所以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略弓着背,用血红的双眼扫视着四周,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嘶吼声,
“谁!是谁!”
“吕文祖!
身为外驻命官,趁龙驾出京,不诏擅来,你可知罪?
还不快快弃械投降,难道想以武犯禁,恃强抗法吗?”
众甲士中,缓缓走出一人,高冠博带,玄袍加身,穿的是一身朝服,便等于表明眼下排场正是朝廷授意的公干。
“高御史?你?怎么是你?”
说罢,便用眼角向后睨去,想看清高树生的态度。
来人名叫高道悦,出身高氏分家,官居当朝御史中尉,有监察朝中大小武官之权。
他见吕文祖如此模样,也不免皱了皱眉,
“接到举报武官的公函,来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