窘了半晌,才强行岔开了话题,
“刚才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遇刺?”
空荡荡的夜色里,一个空荡荡的声音回答道,
“是啊,连番血案,让人不得安宁。”
郁闷纳罕道,“空空空空大师?大师为何躲着说话?”
空空空空将声音故意拖了个哭腔,
“贫道是怕被人戳瞎了眼睛!”
这次终于轮到郁闷不好意思了,
她自己有几分斤两,她当然清楚。
就算带上暅之庆云两人一齐出手,能否伤到空空空空大师还未有定数。
不过似乎她对空空空空并不陌生,一开口竟还透着几分熟稔,
“空大师,小女子放肆些也就罢了。
你如此为老不尊,却是个什么理儿?”
空空空空那弥勒般的笑脸自暗处慢慢显形,先向郁闷嗔道,
“你啊,迟早要惹出大祸来!”
然后便收敛容颜,向众人简要的讲述了兽苑惊变,冯亮入寺,尔朱失踪,苏我遇刺这一连串的蹊跷事。
刘赢遇袭坠崖的事情,空空空空并不知道,自然也未提及,故而众人的反应还算镇定。
兽苑的变故,在议计之内,庆云暅之早已料知。
大哥既然说会有布置,那冯亮的身份也不难猜度。
只是尔朱的失踪和不知所图的刺客,让局势更显扑朔。
庆云和暅之不想多事,先随空空空空回弥勒堂休息,而郁闷姑娘似乎对大师也颇有几分忌惮,居然没有黏着暅之,乖巧地退去了。
望着窗外明月,暅之久久不能入眠,他向庆云问道,
“五弟,你觉得现在有几股势力在局中较力?”
“魏王?太子?还有谁?南齐的几位公子?”
暅之摇了摇头,
“家师也为我讲过易。阴阳之变,本就是道家学说。”
庆云点了点头,他当然无法否认,于是认真的听了下去。
“家师说阴与阳,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共生。
凡事有阴就有阳,福祸相倚,利弊相衡,
阴胜阳衰为阴爻,阳胜阴衰为阳爻,阴阳相当则守恒。”
爻,既是变化的趋势。
阴阳一方胜出则生变,势均则衡,这个道理庆云也懂。
“阴与阳并不是绝对的概念,
在一件事情里,有无数对阴阳对立的关系。
而对不同的事务,又有各自独立的阴阳羁绊。
没有一样事物能保证所有的阴阳对立关系都会平衡,
更没有一个时刻所有的事物都可以处于平衡的状态,
因此这个世界始终在变化,这就是易。”
庆云依然没有反驳,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暅之忽然开始讲起这些玄而又玄的大道理。
“我们之前的视角过多的集中在魏王与太子之间的立场,
所以对于人和事的理解就会轻易的打上魏王,或者太子的标签,如分阴阳。
但其实,这个局中的参照物有很多,
魏与柔然,南朝与北朝,百济与新罗,韩与倭,甚至四堂首座所崇教义,似乎都难逃阴阳纠结。
每个人在这些不同的平衡中都有不同的立场,从而混合出复杂的行为。”
庆云似乎听懂了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完全想通,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二哥的意思是?”
“很多人都有两面的或是更多面的立场,
有时我们认为可以相信的人并不可信,
有时我们以为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反之亦然。
这个棋盘,并非对弈,而是一场混战!”
“二哥的意思是,我们谁也不能相信?”
“不,我们要学会相信。
相信人,而不是相信事,
要用内心去感受每个人的立场。
比如大哥,三弟,他们在很多事情面前可能会和我们的立场不同,但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有意对我们不利。”
“你,你为什么不提四姐?还是对她有成见?”
“不是,她太复杂。
连接在她身上的羁绊比我们更多,
有时,我也不确定我们会不会成为足够重的砝码,
不会被交换。”
庆云果然有些不悦,
“二哥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你在檀宗君之争中糊里糊涂的就被贴上了标签。
连殷色可这样本来应该站在对立面的角色也一起被挟持。
陈叔莫名其妙的被她一句激走,当日我们在梁国忽然就与……”
“好了二哥,不谈这些问题了。你太敏感。”
庆云的口气似乎很平淡,但暅之知道他已是非常气愤,否则不可能如此无礼地回避更深入的交谈。
庆云将头裹在了被子里,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做作的鼾声。
暅之叹了口气,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三枚铜钱,随手洒在床上。
少阴,暅之默念一声,记在心头。
庆云若是这个时候能探出头来望一望,一定会惊坐起来。
一向不相信命数的暅之,竟然在打卦!
暅之不信卜算,并不代表他不会。
他的师傅对于命理的推演当世不作第二人想。
暅之反复推敲着眼下的局势,越盘算越是迷茫,越迷茫越感觉无助,越感觉无助便越希望找一种寄托,
而卜卦,就是眼下最好的寄托。
反复抛落铜钱,排好卦格,暅之曲指盘算:
水山蹇,利西南,不利东北。
西南?盘盘国,毗骞国,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