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四位剑士见状一齐收势,对着台下一抱拳,分立了四角。
此时院中上百桌的筵席已是在座无虚,很多嘴碎的看客趁小厮们穿梭的空档也在相互嚼着舌头,“台上这位就是高将军的外甥,手底下倒是有些功夫。平日仗着舅舅做靠山,在梁国一代无人敢惹,号称一剑擎东梁,在江湖上也算得一号人物……”
待台上绸衫剑客一声轻咳。满场顿时鸦雀无声,正襟危坐齐望过来。
那人嘴角胡须微微一抖,似是颇为满意,双手擎着一樽酒,笑示众人,
“在下张影锋,乃是东宗聂派嫡传。
本支张氏,承自曹魏五子良将之首张公文远,系东汉末年由聂氏改宗。
远祖聂政,正是聂派开山鼻祖,也是东宗侠誉冠冕。
本支八百年源流,传承至今,某虽愚钝,不敢怠慢。
学剑三十余年,虽不敢拟祖辈天威,但侥幸略得小成,凡经百战,未示赧颜。
今日冒昧代宗派开堂设馆,择选良材,以光宗门。
同时也欢迎其他宗派的弟子客座,交流心得,互通有无。
张某先在这里谢过在场诸位,拨百冗临鄙舍,此间蓬荜,亦鉴辉光!
且共饮此杯!”
庆云等人这般年纪,最喜欢的就是凑个热闹。
见众人大声喝彩,也兴奋地击箸相庆。
杯酒入腹,那张影锋显然甚是兴奋,继续夸夸奇谈起来,
“东宗乃当今五大剑派之一,而西宗人才凋零,檀宗已遭罢黜,道宗遁世无争。
唯有剑宗可与东宗并称泰山北斗。
东宗内有乾坤,千家百流,虽各擅胜场。
但成名最早,著名最甚,仍首推先祖聂公。”
张影锋双手向天一拱,意气与唾沫横飞,口中兀自侃侃不绝,
“当年太史公为东周诸剑客做传,虽将荆轲列在首位。
但荆轲不但被本门盖聂所折,刺杀秦王更如一场闹剧。身无长技,只身犯险,徒增笑尔!
太史公本传中,真正智勇兼称,冠绝诸侠的,自然唯有先祖聂公……”
庆云听到这里,热血上涌,甚是不悦。
暅之见他面色不对,伸手轻轻按在他腿上,示意隐忍。
庆云只能一声冷哼,自顾饮了几口闷酒。
那张影锋将聂政刺侠累的故事添油加醋,仔细分说,自是吹得天花乱坠。
这时又有两个壮汉抬了一块红布遮盖的牌匾走上台来,张影锋侧身振袖,又说道,
“虽然荆轲无能,但檀宗成名日久,却也出过不少人才。
比如当年大侠盖聂,怒目镇荆轲,自可算是风云人物。
现今我梁国柱石厉威将军府上剑术师教,正是盖派嫡传,盖坤先生。也是在下至交。
当年檀宗逆乱刺君,正是盖先生大义灭师门,一人击退数十贼人,亲斩贼首庆易寒……”
庆云听到此节哪里还能再忍,起身就要离席。
暅之此时也知劝不住,叹气欲走。
却没想到还有个脾气更大的。
只见身旁有人脚下一蹬,直接把庆云起身空出的凳子向台上踢了出去,紧跟着彩衣化虹,一人一剑直射那块牌匾,除了采亭,还会是谁?
台上诸人显然没想到有人会来闹场,抬匾的两人慌忙间各自向两侧躲闪。
左手那人夺过了牌匾,却失了重心,踉跄跄地靠向台边,正赶上白虹飞贯。
那人躲闪不及,手中牌匾被斜斜斩断。红布飘落,留在那人手上的半幅只余完整的“东流”两字,后面的“正宗”却已被连肩削落,变成了“止小”。
台上台下见状齐声大喝,但紧跟着冲上台的却只有两人,自然是庆云和暅之。
张影锋见搅局的是三个少年,自恃身份,或是忧心幕后另有正主,自忖不便动手。故而反向外圈退了一步。
方才舞剑的四人和那个失了牌匾的汉子却早一拥而上将三人围住。另外一人护着牌匾急急忙忙退下台去。
这台上的落足处本就不大,此时剑影刀光,旁人纵再想冲上来,却反倒添乱。
张影锋也还算镇静,示意台下弟子注意防范四周。
众弟子便也不再尝试冲入战团。这到正中了采亭等人下怀。
那瓠采亭并非无备而来,她刚才得庆云提点,早已细细观察了几人招式变化的节奏,此时试探了几个回合,发觉对方果然如师弟所料,变招虽快,路数却不离其宗。于是掌中“区鈊”粉华大盛,势若奔雷,将乾雷三落尽情施展,每每在对手变招的节拍上发难。
而她抢攻之下也难免露出些许破绽,却早被庆云暅之一左一右护住。
三人如此配合,并未有半句言语交流,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羁绊。
虽然面对五人,不但气势不逊,反而迅速占了上风。
不到十个照面,对方已是有人支撑不住,险象环生。
张影锋乃是老江湖,三人一动上手,便作冷眼旁观,暗自盘算。
那个女子是檀宗好手,白衣书生是道宗嫡传,年龄最小的那个却最为神秘,剑法神髓似乎得自檀宗,招法却有时夹杂了道宗剑宗甚至西宗风骨。
虽然说自己在梁国地头并不怵任何势力,但既然打算立宗开馆,如果在第一天就和几大剑派都结下梁子,也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况且仅凭这几个小家伙哪里有胆来闹场?
这背后兴许还有某些宗派的阴谋,今日这脸面固然输不起,但手段不能太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