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可以第一时间赶回家求白仙救助。
但王大夫却担心自己回家途中会传染给其他人。
便跟着疫村百姓同吃同住,有什么治疗瘟病的想法都先在自己身上尝试。
最后,王大夫果然配出一副能治病的药剂。
但他的身子却因为短时间内不断试药,彻底垮了。就算瘟病祛了,自己也没几日活头。
还没等他赶回医馆呢,人就没了。只留下年迈的父母、心爱的妻子与刚出生的王大郎。
那年,瘟病要了总计十八个村子,数百人的性命。
最后喝了药活下来的百姓莫不感激王大夫。
他们给王大夫立了长生牌位,可再也挽回不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白仙说到这里时神色愧疚,他们刺猬一向活得久,睡一觉都至少三个月。
他睡醒来后发现王大夫没了,心里很难过。
一直喃喃着补充:“要是我没睡着,察觉此事后,我能过去救了他的。”
最让他愧疚的还在后面,王老大夫不仅没怪他,还保持香火不断。
王老大夫是个明白人,悲痛之余,他同样不想耽搁儿媳,还劝她改嫁。
只要把唯一的孙子留下来继承王家医术就好。
王老大夫那会儿虽然已经快五十岁,但因为常年修炼五禽戏,他觉得自己再活个十几二十年,把孙子教出来不难。
毕竟儿子当了大英雄,他这里不能掉链子。
可儿媳对王大夫一往情深,不愿改嫁,只想留在家里照顾刚出生的孩子王大郎。
至于他为什么叫王大郎,因为王大夫临走前还没来得及给儿子取名。
当晚抱着刚出生的他时,也只是欣喜道:“大郎。”
王大夫叮嘱了娘子好好休息后,一个人去书房翻完了诗经、本草录,写了好几张纸,都没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
那会儿他想的是时间还长,满月前给孩子取好名字就成。
不料第二日一早,医馆门被衙役拍响,只道有瘟病,询问王大夫可否愿意前去医治。
于是,王大夫就跟着城里十几位大夫一道走了。
再回来时已多了一具棺椁。
白仙说:“自那以后,我就不怎么敢睡。我得守着大郎,他是王家唯一的子嗣了。”
他自己经历过被上一任主家放弃的事情,便尤其珍惜现在的王家。
那时,他已经不是为了供奉和香火,只是单单觉得这家人很好,自己得护着。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王大郎三岁时候,自己在院里吃桂圆,果肉卡在了嗓子眼儿。
还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因为呼吸不畅人没了。
“我当时就在院子里,只看到大郎背对着我趴下了。他一直都很乖,不吭不闹的,我没想到他被卡住了。”
等被人发现的时候,王大郎瞳孔都散了。
王老大夫一家人束手无策后,把希望寄托在白仙身上,全都跪在他木牌前面祈求。
毕竟,三岁的王大郎就是全家人的命根子啊。
白仙只会救活人,并没有起死回生的手段,毕竟那可是要跟阴差大人抢人。
他虽然被称为‘仙’,但本质上还是妖。
修士强横如天问长李长老那般,都害怕阴差大人,白仙自然更怕。
但他不忍心看王家断子绝孙,便咬咬牙,真打算去城隍庙里求一求。
王大郎佝偻着背,微微抬头看向苏苒之,说:“我便是在那时遇到的苏大侠。”
那天傍晚,城隍庙关了门,神像全都隐没在黑暗中。
白仙妖魂到的时候,只看到苏大侠一人在殿中,他并不跪拜,就像第一次进城隍庙一样,抬头仔细打量每一个神像的样子。
“我开始以为他是要偷功德箱里钱财的,便没主动搭讪。后来想想,苏大侠可能是在等我。”
只是那会儿白仙没注意到这点,满心都是对王大郎的担心。
他跪在城隍爷脚下求了许久,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但白仙也知道,若是过了今晚,王大郎真的就再也没有活着的机会了。
所以他一跪就是一整夜。
眼看着天快明了,心灰意冷的白仙才察觉到身边那个男人还没走。
那时,他背负一把长剑,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一双眼眸无悲无喜。
当着城隍爷雕像的面,苏长河问白仙:“求了一晚,可有用?”
白仙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苏长河能不能看到他,只说:“求求您别打扰我,说不定城隍爷现在就得了空,能听到我祈求了。”
苏长河果真耐心的陪他等。
等到天光大亮,打扫城隍庙的人来。城隍爷还是没现身。
白仙愧疚道:“都怪我修为太低,城隍爷听不到我的话。”
毕竟城隍爷掌管整个长川府的所有鬼物,每日都很繁忙。
对于百姓的祈祷,他只有偶尔才能听到。
而且还看几率,身负大功德之人说的话,自然更容易被听到一点。
这就跟苏苒之之前尝试着与天道交流一样。
白仙既不算身负大功德的‘十世善人’,实力又低微,城隍爷听不到他的祷告属实正常。
“那天我回去途中,只觉得无颜面对王家人。我还想过不当保家仙,以死谢罪,把我的刺拔下来给王老先生炖汤,这样他说不定能多活三十年。”
权当弥补自己没救下王大郎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