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柳元正引着自己的提点陷入了沉吟之中,原地里,元婴道主暗自点了点头,等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
“至于说这无何有之乡,既然是掩月道友让你来一观,你便好生看一看罢,此界根由,却莫要来问我了,老夫也是第一回驻足此境,不过比你早了一两日的光景而已,缘何有这么一条逆溯光阴之路,缘何自古以来与修法路上一步踏空的人,都有不灭灵光化作执念残存于此,老夫是说不清的……
昔年紫霄道域之中,诸圣里有些人也约莫知道此境,但也都是隔空窥见,此界之久远,恐怕寿同仙乡与阴冥,唯掩月道友长久驻足,或许有所洞见,等着回头你或是问他……或是自己仗着才情,自诸相里窥一窥本真罢!老夫没有那么高的能耐,只是替掩月道友驻守一会儿,顺便炼一件道器!”
自见了两位古之道主,柳元正真真是一日三惊,闻听了此言,遂又诧异起来。
“道器?前辈怎的想起来要炼这般道器?莫不是准备回返尘世之后,开宗立派?”
一面是柳元正诧异,一面却是元婴道主泰然自若。
听得道人所问,元婴道主兀自摇了摇头。
“非是要开宗立派,祭炼道器之事,本就在老夫心中有些谋划,这二来,你不是来了么。虽还未来得及问你尘世有甚么变动,可你到底是紫府之道的道主,这万古一世里的主角之一,若非有甚么惊世的变动,你断不会紧随在老夫之后,便踏足这等鬼魅之境!
想来,或是阴冥界有变,到了不得不仓促鼎立冥府的时候;或是尘世锁龙局崩,有如大浑天王这般脱封;再不就是甚么亡魂鬼魅还阳,到了危及大势的时候!总归不论是怎样盘算,能用到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时候,无非也就是这样的情况了,都是些杀劫大事!
这等事关玄门大业的事情,从来都不是甚么清正君子论道辩经能用一张嘴说赢的,要定鼎中元,非得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才行!自古玄门鼎立,至于今日,这样的事儿,老夫见得太多太多了,故而才要提早准备才是,若无有道器傍身,我与寻常古仙无异。”
这一番话,教元婴道主说得云淡风轻,可柳元正在一旁听来,却是心底里杀机动荡。
这一字一句中,端是有无边杀意蕴藏!
那是自古玄门时起,元婴道主亲历过的一场又一场杀劫!是一场又一场道争之中,道主前辈早已经看厌了的生死之争!
一念及此,柳元正遂赶忙将大玄天王逆走阴阳路,杀向无何有之乡的事情细细说给了元婴道主听。
听罢,元婴道主自是沉吟默然,却不知何时,掩月道人已经掀开厚重大幕,驻足在了两人身后。
“无有玄法,任是甚么天王圣族,也走不得这逆溯岁月之路,彼辈逆乱阴阳,想要冲至此地,还需漫漫磋磨,自有吾等备好杀器回返尘世入劫的时间!至于它为何要来无何有之乡,老夫倒是隐约有所猜测。”
闻听此言,道人折身仔细端详着掩月道人的神情。
这一看,心绪便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盖因为此刻的掩月道人,神情未免太过于沉郁了些,七情消退,一张脸阴沉的恍若是万古玄冰,幽深的双眸便似那寒潭海眼,再斑斓璀璨的明光都要深深陷进去。
再回想着方才初见时的悲恸大哭,七情上面,一时间,柳元正只觉掩月道人像是从里到外换了个人一般。
这等变化,恰恰应了元婴道主方才所言说的忧虑。
只是精通着《心窍玲珑篇》,柳元正也知晓,这等沉郁死寂之状态,已然是数种预料之中最好的结果了,总胜过道主立地发狂,邪祟染身。
于是,道人更不敢撩拨掩月道人的心绪,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追问道。
“哦?敢问道兄,那大玄天王,又是为的甚么来?”
“彼辈还阳不成,毁轮回天河又不成,论及这万古春秋,此獠再怎样作妖,跟脚上仍旧不过是盘踞在一道天河之中的孤魂野鬼而已,既是残魂,早先便已经死过了一回,生死定鼎,必然在无何有之乡中有所显照,许是此界的天边一朵云霞,诸相中一捧灰烬,便是此獠残存在光阴岁月里的本源!
看一看这诸相罢,除去那销蚀在岁月光阴里的灰烬与尘埃,余者,抹去了那一点真灵与执念,仔细观去,便与妖神玉矿无异,这更是经过了万古光阴酝酿,形声合一之遗蜕玉矿!论及品质,当在无上之上,是不世之宝材,是一世罕有之菁英,此獠若想还阳,非得在此地寻回昔日遗蜕,弥补本源!”
掩月道人一番话,登时间将此中因由说得通透。
也正是此刻,道人闻言思量的时候,身旁的元婴道主才像是回了神一样,开口说道。
“原本无须有这样一遭周折,老夫昔年历经诸劫,也是数件杀伐道器傍身,可到底是先斩道燃法,如今又走上了紫府新道,开悬道图,根底里,道法气机与往昔已然不同,诸器遂与老夫有了那么几分不谐。
这不是甚么小事儿,要知道,杀伐术本也是护身术,杀伐器亦是护身器,杀劫之中更是如此!任你才情功德高低如何,总要在生死上印证一回,全看谁先斩了谁!为求相谐契合,老夫也不得不舍了诸器,从头再来。”
说及此处,元婴道主这才折转过身来,郑重的看向掩月道人。
“祭炼杀伐道器本非容易事,要想祭炼得与自身相谐契合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