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启臣又是一笑,这一笑,是对韩云兮。他那双眼睛被笑成弯月形,“云兮妹妹,好久不见。”
云兮妹妹???
先不说这称呼听着怪肉麻的,重点是,她又不认识他。该作何回应?
看着韩云兮一脸诧异,黎启臣这才记起,他认得韩云兮,而韩云兮不认得他。
鹿管家打岔道,“黎公子见笑了,小姐久居府内,并不认得公子。”
“饶是如此。不知者不怪。”黎启臣轻轻道。
哎呦!
韩云兮倒是恼了。不知者不怪。看他这年岁,也和我年纪差不多。但是听他话外之意,我方才没和他打招呼,他是要来怪罪我的。
看着是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郎,怎么说话这么欠揍呢。
她是韩大夫独女,才不和这种自以为是、清高自傲的自大狂一般见识。
倒是方才被阻滞不前的人群突然开始挪动,黎启臣的马儿也开始躁动不安,四只蹄子不住的向后刨着,鼻子里噗嗤噗嗤的哼着热气。
他最怕失礼,忙道,“韩姑娘,来日方长,日后再叙。”
“哼——”马车上的帘子早已被落下,车里传出一声闷哼。“既然叫自己一声妹妹,想必这位黎公子和平辈,只是年岁略大。可是何以不先做个介绍,让我也好知道这位出口就叫小女子一声云兮妹妹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而是冒冒失失就说什么不知者不怪。都说儒家最重礼仪,可也不能强求一个大病初愈的陌生女子对一个陌生男子见礼。”
黎启臣听了,脸色发白。
黎启臣本就傲娇惯了,何时被旁人这么数落过。就算他有做的不是,向来除了他的祖父,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韩云兮,倒是头一个这么数落他的。
韩家的那些个仆从,只知道小姐好了,可是没想到,小姐居然能三言两语说的相府嫡孙黎启臣窘迫不安。
要知道黎启臣的口才,可是在盛京出了名的。
徐雨见一脸欣慰的看着车里的隐隐约约透出的小小身影。
小姐是真的好了,还,如此伶俐。
这样的小姐,怕是日后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是启臣疏忽了。”黎启臣脸颊发红,声音忐忑不安。
“小女子还要赶路,就先行一步了。黎公子,如你所言,有缘再见。”
小姐发了话,鹿梓自然是要启程的。鹿梓和旁人不同,他少时是韩守明的书童,耳濡目染,自然学识也不浅,到了中年,又跟着韩守明出入朝堂,自然是见过不少场面。
黎启臣今日,是真的有些过于傲慢了。
盛京知道他家小姐的情况的,哪个又不傲慢呢。虽然说偶然逢见小姐,一个个都对小姐十分有礼,可是他很清楚,他们都在看小姐的笑话,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若不是碍着老爷的面子,只怕黎公子就算看见了小姐,也不会同她多言的。
小姐方才那番话,说的是真的好!也该让这些看不起小姐的人吃吃憋!
小姐好了,一点都不傻!
“那,黎公子,就此告辞。”鹿梓双手抱拳,而后控马先行,带着队伍走了。
黎启臣在原地僵了好一会,这才缓缓道,“告辞。”
徐岸跟了上来,“公子——”
“方才那马车中坐的,真的是韩家小姐韩云兮?”
“应该不是吧。”徐岸挠挠头,而后想到盛京城里现在还在议论纷纷的那件事,他附耳过去,低声道,“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也该没脸出来见人了,又怎么会在云梦这种地方现身呢。”
黎启臣听了,狠狠皱眉。
每每遇到棘手之事,他总是皱起眉头。
“休要再提此事!”黎启臣一向敬重韩守明,对他女儿的遭遇,本就很同情。
徐岸自知失言,也是面色一紧,“徐岸知错了。”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黎启臣看向远处已经走远的车队,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但是旋即却闪着几分欣喜之色。
“想必这其间,是因为近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样的韩云兮,才该是谏议大夫韩守明的独女。”
“公子的意思是,云兮小姐好了?”徐岸这才反应过来。
“好也罢,不好也罢。都不是我们该议论的。”黎启臣正色,而后他抬头看了看云天。
“公子所言极是。”徐岸低头道。
“好了好了,别总是板着个脸。”黎启臣看着如此好的晴空,心中畅快十足,“天色尚早,入了郡府,还不知道能不能轻易出来,不若你我先在云梦城里小住玩个几天再去拜见姨母。”
徐岸本想劝告公子,还是快点入郡府,毕竟公子骑得快马,一路上寻花问柳,已经耽搁了不少日子。但是他的职责是保护公子的安全,而且公子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徐岸还在欲言又止之际,他们相府上的‘宝’已经骑着快马跑远了。
这一路游山玩水,公子倒是难得的开心。
罢了,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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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云梦城。
由青石板铺就的足有一里长的双龙拱桥之上,一辆来自北地独有的紫色华盖辒辌车缓缓驶上拱桥,挤入熙熙攘攘、热闹不绝的人群。
“卖糖葫芦嘞!三文钱一串、五文钱两串。”
“卖肉包子嘞!天正午了,最后几个包子,贱卖贱卖,一文钱一笼包子。”
“浆水面,一碗三文钱!担担面,一碗五文钱!”
一声又一声的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