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无知无觉。
“放肆。”
突然传来女子极轻一句呵斥。
艄公立刻露出如临大敌的姿态,不甘的瞪了无念一眼,撑着船桨,带着那些游魂慢慢向对岸划去。
转看渐渐走近那女子,身形瘦弱,穿着黑色袍子,上面连着的袍帽压得很低,又戴了白玉面具遮了上半张脸,让人仅仅能瞧见她弧线优美的薄唇,白皙莹润的下巴。
女子行走之际露出袍里掩着的长发,是光泽流转的银,且银发极长,长及脚踝,长发尾端则用红绳束着。
“少……君……。”无念下意识唤道。
女子常年幽居冥府,阴气极重,阴中又带七分煞气,就连恶鬼也是怕她的:“阿念,按你如今这般,这场赌局你怕是输定了。”
“赌局?”无念疑惑,反反复复念叨着:“赌局……什么赌局?”
女子偏了偏头,惋惜道:“元寂所言对极了,她已毁了你的修为,终有一日也会害了你的性命,本君怕是会少了一位知己。”
无念抿嘴:“我不识得你,我该回去了,晚了,阿妩许是会担心。”
“也罢。”女子轻叹,指尖泛点幽蓝,点在无念额上,无奈道:“本君就再破一次例,解了你的禁锢。”
无念只觉灵台一阵剧痛,不禁死死扣住了女子肩膀,锋利的指甲划破女子细腻的肌肤。
女子笑意微敛,眼角挑了挑,收回手,挥袖,吩咐到:“把人送回去。”
无念头痛欲裂,几次三番努力之下,才勉强睁开了眼。
远方是一条漆黑的河流,河边停着一条船,船头立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男人手里握着一支船桨,船桨上环绕着一圈碧色的火焰。
男人高声吟着:“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在我继任族主后不久,外敌进犯,元生那个没良心的就丢下我同元颉一块守城去了。
元寂不知是否察觉了什么,也一同守城去了。
我只得元生一个友人,可他这一去就了无音讯,害得我总是为他担惊受怕。
真是越想越心伤。
接下来我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徒儿身上。
阿爹不曾明说这孩子的来历,他不说,我亦不问。
我替这孩子另取名为“妩”,便是要断了她的前尘,重新开始。
阿妩虽为半妖,却无一点修行的天分,只在寿命上比凡人要略长一些。而我受神明眷顾,又在元寂教导下刻苦修行,修得仙身不过是迟早的事。
我可不愿日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于是取我的精血入药让阿妩服下,算最是蠢笨亦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这法子一用就是七年,一直被我掩饰的很好,转眼阿妩便已然七岁有余,正是最最天真无邪的时候。
阿爹和阿娘总是不知所踪,却终究记得写信给我,信中多会提及各地山水风情。
阿爹他们倒是逍遥,我却每每觉得寂寞。
偌大一个巫族,无数族民,好似只余下我与阿妩了。
我因此愈发寡言少语。
巫族议事厅,厅内金碧辉煌,柱上雕龙画凤,阶上一张白玉卧榻,榻上铺着纯白柔软的皮毛。
我便是坐在这里议事。
阿妩听得烦了,便在卧榻上滚来滚去,还用我的头发在柔软的毛皮上绕出各种各样的形状。为了逗我,故意装出要滚下卧榻的样子,大喊:“师父救命!”
我一扬手将她拉进怀里,情难自禁的笑起来。
阿妩软软糯糯唤着师父,道:“这些人好生奇怪,他们低着头不看师父,是不喜欢师父吗?。”
我不知该如何答她。
阿妩却更兴奋的告诉我:“师父生得很是好看,方才师父笑时,阿妩瞧见有好几个哥哥偷偷看了师父!”
然后阿妩口中的“好几个”哥哥爬了出来,跪在地上止不住的抖,高呼:“吾等惶恐,望族主恕罪!”
我道:“若今日无甚要事,便都散了吧。”
前方两位长老面面相觑,终是上前道:“吾等今日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既是风言风语,便不用提了。”我想着要去做一碗莲子羹。
长老又道:“是关于小主子的。”
我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对他们道:“那我就同长老聊聊,其他人退下吧。”
“是!”
长老私语片刻,对我已是质问口吻:“小主子是如何修行的?”
“我儿时如何修行,阿妩便是如何修行。”我漫不经心道。
“元掌殿当年可不曾以精血喂养族主!”
阿妩不懂,睁大眼迷茫的望着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长老会知晓此事我并不意外。
“我儿时如何修行,阿妩便是如何修行。”我抱着阿妩的手越收越紧,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语气极轻道:“长老,算上你们的妻儿,糊涂一些。”
两位长老一撩衣摆跪下,额头触地,齐声道:“族主,恕吾等冒犯,族主此举是万万不可啊!”
“阿妩很有天分,修行也很刻苦。”我见长老不为所动,愈发轻言细语:“再加上九族如何?长老,我很少求人。”
长老们抬起头,老泪纵横:“族主,不可啊!”
无论如何也不肯妥协吗?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长老,三思而行。”
阿妩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搂住的我脖子,半是撒娇半是劝架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