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境阁四周跨水,前后芭蕉掩映两侧竹柏交翠,处处滴翠匀碧,风乍起凉意习习,放眼京畿,盛夏时节瘦竹园本就是一方无可媲美的闲庭逸境,“园心”了境阁就更加一枝独秀了。而原本为疏离清冽的襄王爷盛夏纳凉地,自打廉某人鸠占鹊巢,寥寂楼阁就开始变得温馥接地气。
侧亭里,施步正枕手躺地席上翛然自在翘着脚,天真单纯晃着腿,一把蒲扇边上为他徐徐送着风,好不惬意。执扇人是廉衡,追月夜鹰等见怪不怪熟视无睹,却让突然经过的万事空万大先生猛咳一声。草莽跐溜坐直,夺过扇柄反扇向少年,斜眼瞥见徐徐远去的是万园主,大喘口气:“吓死俺了,还以为是狸叔。”
别看狸叔一把年纪,告状功夫无人能敌。
凭栏而坐的追月“嘁”了声,切换个侠女坐姿,依旧一瞬不瞬盯着竹枝上两只翠雀。也许同为女性,心境更能互通,纵然她形影言语无有异常,廉衡就是知道她在惦记南境人,她的兄长她的主子。这根小辣椒,已褪去了未成熟时期的青绿,披上了成shú_nǚ性该有的鲜红,虽然还是一样辣得你眼窝直淌泪。
草莽冲她做个鬼脸,挠着脖子傻mī_mī瞅回手边凝气静气顾自看书的少年,探头瞥眼毒日,快被热死了似的道:“鬼老天,干晒几天一丝风也不刮。豆苗,你一宿没睡去睡会吧,数伏天小心中暑。”
盘坐栏杆椅上的夜鹰跟道:“我也正有此意。”
少年合上书,长长吐口气,环眼寸步不离自己的四人,慢悠悠道:“我带你们去户部乘凉好不好?”
草莽:“为啥子去户部?”
夜鹰夜雕同时起身:“我们去准备马车。”
施步正“嗨嗨”挖眼二人:“你两先乖乖坐着能行?!”他望回廉衡,转瞬一脸嘻mī_mī,“我们去谯明山好不好?主子不在,可我们不能断了每年去那里避暑的习惯呐,再说,那衙门堂子能跟咱谯明山比?”
廉衡笑而不语。
夜鹰对这根擀面杖也只有无奈摇头,一摇三次,在草莽“你摇头几个意思?你给我站住……”的嚎叫声里快步出去备马车了。
草莽拦他不住只好穷问:“大热天的,为啥非得去户部啊?为啥去啊?为啥啊?”
廉衡温绵绵回他:“因为,那里有天无日,适合乘凉。”
施步正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哦”了声丧丧耷拉个眉毛,猛猛扇了两下风,扇得少年身前的书纸都哗啦啦响了两响,白色发带更是飘了几飘。只听他道:“我去尿尿。”
廉衡眉花眼笑望着腿麻的大个子跛驴一样走出去,烦乱心绪随之舒缓很多,想来自己最喜欢他的原因,在于他天生是一块快乐点心,外表是糠皮,夹心却是蜜酱。
马车从瘦竹园侧门驶出,小半时辰就行至目的地。
少年人斯斯文文一身天青色直裰,慢腾腾踱近户部衙门,身后跟着一色黑衣,猛虎四只。他们望户部衙门一进,慵懒衙门立时死寂,真是黑白五煞走哪哪怕。
明皇早年勤勉“每日一朝”,三年前也还“三日一朝”,今已变成了“十日一朝”,若遇头晕脑热干脆罢朝。今日便是,五凤楼上早朝的钟鼓刚敲响,披星摸黑的朝臣正准备列队过金水桥,乾清宫当值太监匆匆赶来说龙体不适,诸位大人们先行回衙门莅事。户部大小官儿们,一面想看佘斯况刑部和马万群吏部出事,一面又因官银掺假、烂账一地而神思惊恐。他们回到衙门,屁股还没坐热闲话还没开扯,就瞧驸马爷傍着四大高手、靠着崇门疼宠、仗着明胤威势、借着太子倚重,螃蟹一样横着走进来。大小官吏如见瘟神一溜烟隐去,只有左侍郎章进和各省郎中凑出几个胆大的来与他斡旋。
日怪,分明一个未入品鸟观政,却叫一众大老爷退避三尺打心底发怵。
也不知怵他背后的人,还是他身上的牌!
少年对迎上来的几位代表皮笑肉不笑一个假笑,金刚不语。
佐贰官章进捋着须子,既想摆出他官大数级压死人的谱,以强化他傲岸不屈的人格魅力博驸马青睐,又想做小伏低好好巴结他,这位新晋额驸虽说一小小鸟观政,却当真威势赫赫前景宏远。思考来去,末了忙放低姿态,故意露出些见风使舵的心意。但再怎么说,输人不输阵,他得先拿出点气势,否则易被人瞧不起反唾弃,还在一众下属跟前丟面子。
“驸马爷甫一观政,先来我等穷地儿,委实对户部青眼有加。”
廉衡最喜欢同这种风摆柳打太极,微微一笑:“户部掌全国财政,大人说穷,是说我大明穷咯?”
一天到晚来户部的十有**是要钱来的,所以户部大小官儿习惯了哭穷,改口不易,章进眼见口误,原本靠着扶手闲闲坐的个人顿然扳直,两只无处安放的小手齐齐搭腿上,陪笑解释:“大明政通人和物阜民殷,怎么会穷,敝人这穷,意在表达我们户部作为大明的财政总管,要时时保持危机意识,要替陛下勒紧裤腰带过紧日子,但过紧日子不等同过穷日子……”
不待他说完场面话,廉衡明知故问:“纪大人还卧病在家呢?”
章进点头:“是啊。”
廉衡:“你们堂官呢?”
一郎中:“巡盐御史领敕要去巡视了,卢尚书去送他们了。”
廉衡:“两淮、两浙、长芦的运司都要出发了吗?”
又一郎中:“陛下昨日突然降旨,要他们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