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胤:“以匪治匪。”
周远图:“借力打力。”
廉衡:“大谋不谋,老先生原也是腹中兵甲千万。深藏不露,骗得俺好苦!”
明胤淡淡扫他一眼:“挈瓶之智,强装天纵奇才,你当人人同你一般。”
小鬼登时寡面。
周远图秋廪蓦然互视,彼此心迹透明。远图公打了打腹稿,揖手再道:“旁话磕尽,该言及下臣自身了。自葫芦庙到世子府漫漫一路,关于海禁弊病及成因,老朽大略先想了想。殿下和小相公不妨劳神听听。”
明胤颔首。
周远图恭谨道:“敢问殿下,您认为圣祖实行海禁的初衷为何?”
明胤:“政治目的,维稳;经济目的,获利。”
周远图:“小相公以为,因何名存实亡?”
廉衡望向明胤,明胤道:“谨言即可。”
廉衡撅了撅嘴,一针见血道:“为换秩序稳固,牺牲民间活力,致民心向背;一味与民争利,垄断海上贸易,致民心向背。”
周远图顿了顿道:“二位皆点到精髓。老朽在二位之上,添枝加叶补充些细由。论及初衷,太祖禁海,维稳目的:一是因那些推翻前朝的义军余党皆逃往海上;二是倭寇早期的兵戈扰攘;三是吸取前袁灭亡教训,不欲民间或地方官员通过海外贸易形成有组织力量,冲击政权。而经济目的:一,海禁禁商禁民,独独不禁官控贸易,以是朝廷可利用朝贡贸易获取巨额利润;二,推行宝钞需要,起初防金银外流,尔后防金银流入。”
“至于造成与禁海初衷大相径庭的结果,原因亦不外其上:海禁政策断绝沿海无地少地民众生计,民众为求生存,最终会铤而走险私自对外贸易。长此以往平民尽皆逼成海寇,以是倭患愈演愈烈,可见所谓‘倭寇’大多为亦商亦盗的我朝庶民,地主、官绅、逃犯、僧侣、书生良莠掺杂。一言以蔽之,海禁难禁在于‘扰民’。倘若多加个原因,再就是为官不为,沿海地方官中饱私囊,大多会接受海商贿赂,尔后默许他们出海。以是禁若未禁。”
周远图停顿一刻,呷口茶:“老朽长篇累牍空唱半天,不知小相公以为何?”
“老先生说到了根上:一日禁海一日倭患,二者是个死扣。”
“设若要小相公劝说陛下‘开海’,将如何?”
廉衡垂眸,嘴角旋即半翘:“不难,为陛下算笔经济账就成:一,朝贡贸易与民争利,确实能为朝廷带来好处,但它同时是一种政治行为,往往额外负担着朝贡使团的所需花销等诸多费用,这可大大摊薄了朝廷既得利润,甚至扭盈为亏,进而使财政不堪重负。这不用小子举例,殿下随便翻开本户部账本子,即可心知肚明;二,毫无疑问,逼走合法明贸就只剩暗地私贸,但这民间私生的海贸,可不向朝廷缴纳一厘税,获利的只有贪贿受贿地方官。倘使这些地方官再与武装海商精诚合作,实际上让消灭民间有组织力量的政治目的又落了空。”
周远图慈眉一笑:“小相公果真聪颖。”
明胤道:“陛下这边,交给我。”
廉衡望向秋廪:“秋廪,负责朝贡的沈宗满、叶茂,皆是丰四海亲族。让狸叔藻密布排,三年后我要看到朝贡的明细账本子。”
秋廪望向明胤,明胤默允。
周远图:“老朽以为,此去三年,可小打,不能大闹,二位以为?”
明胤默肯。
廉衡亦点头:“若您能掌握些‘命门’,三年后,我必定能干翻一船人。”
……
周远图无以言对,也便岔话:“老朽此去漳州。但不知,通州、台州、福州及南洋诸州,可有人去?”
明胤:“邵邕、叶岐、杨孔岳、邓英章,先生可曾听闻?”
周远图:“老朽略有耳闻,几位大人,皆是退隐林下的纯臣。想不到殿下,竟与他们保有联络,真是可敬可叹。”
“熟人推荐而已。”明胤道。
“相里为甫嘛?!”廉衡问。
“右相爷?”周远图接话。
“不怪老先生吃惊,他可是位熬清守淡,却能调和鼎鼐的揆宰。无人匹敌。”远图公闻言讶异,明胤则沉默一贯,廉衡望向大人物,痞痞窝坐椅子里,双手一摊道:“您说说您,多好一岳丈,拱手送人。”
明胤:“坐好。”
廉衡依言坐正。
周远图:“有几位大人守在东洋、南洋,最好不过了。殿下澄思渺虑,下臣惭愧的很。”
廉衡:“老先生才是意外之才,有你们守住海壤守在滇南,不怕钞弊,不能革除。”
周远图:“小相公过抬,老朽虽能干拌嘴,谈论些问题成因,但真正如何入手尚无头绪,不若几位大人潜藏蟠伏,胸怀出奇主意。单说这位潘大人,增设河兵、束水冲沙的理念一旦贯彻,必将前无古人。”
廉衡:“增设河兵,近年根本无可能。”
“小相公这话缘何讲起?”
“老先生太不了解圣上了,以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