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农历新年格外晚。情人节之后的第三天,是大年三十。
头几天下的一场大雪被温暖的阳光照过,渐渐地都化掉了,春天已经在不远处一步步朝这个世界走来。整个城市都浴在喜悦的氛围中,过年了,再大的愁事儿也被暂时压下,留待年后再说吧。
街上到处可闻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尤其是到了晚上,天一擦黑,各式各样的礼花就被放上了天,渲染得整个天空就像个五颜六色的花坛。似乎过了年了,钱也不像钱了,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消
费、花钱,几百块甚至上千块一个的礼花根本都不算什么了。
医院里也随着年近冷清下来,出院的出院,回家过年的回家过年,连过去经常从楼下传来的喧闹声这会儿也听不到了。
即使还没恢复如常人,岑萌今天是必须要回家的。
一大早,岑子实就亲自开着车来接她。季女士没有同来。陶嘉然听岑萌说过岑家的规矩。季女士一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除非她心情好纯粹就是想下厨露露手艺,否则岑家一年的三餐都是阿姨代劳的。不过只有除夕这一天除外,季女士会亲自下厨做一顿年夜饭,似乎还有岑子实的参与。陶嘉然很是好奇如此正式的一顿饭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好奇归好奇,貌似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岑家没有邀请她一起吃年夜饭,如今又是和岑家夫妻如此尴尬的关系,她想着送完岑萌就回自己家去吧,再去超市买袋饺子,半夜煮了就当过年了。孤独感不是没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过年,挺挺就过去了。
岑子实的车来之前,陶嘉然就已经给岑萌穿戴好,就差外套没穿了。
岑萌窝在轮椅里,很是不满:“为啥要坐这玩意儿啊?我又没瘫痪……”
陶嘉然敲敲她的脑袋,打断了她的口无遮拦:“十八楼呢,大小姐,你要自己走下去吗?”
岑萌一想也是,不过这样总是怪怪的。
“我的彩虹蛋糕呢?我要带回家吃。”这货还没忘了吃。
“几天了都?你的彩虹蛋糕早成了彩毛蛋糕了。”陶嘉然喷她。
“呜呜呜……陶嘉然,你个败家的,还我蛋糕……”岑萌作势抱着她师姐大腿耍无赖。
岑萌你够!陶嘉然翻个白眼。
一路无话。
到了岑宅,陶嘉然第一个跳下车,把后备箱里的折叠轮椅拿出来,安好,又试了试,稳当了,才拉过岑萌。
“我来吧!”岑子实也下了车。
“没事儿,我能行。”陶嘉然说着,一手托住岑萌的腋下,一手勾住她的腿弯,一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又扭过身轻轻放在了轮椅上。
岑萌好得意啊,冲她师姐甜甜一笑,又扬着小下巴朝她爹龇了龇小虎牙,那意思:“看我喜欢的人帅不?”
岑子实撇开脸决定无视她的嘚瑟。
季女士这会儿也开着门,等他们进来,这一幕恰入眼帘,她也被陶嘉然这手“绝活”惊着了,和岑子实交换个眼神。岑子实摊手:刚才从医院出来上车就是这样的,我就是个司机,根本不用我插手。
陶嘉然蹲下|身,替岑萌理了理扯歪的外套,柔着声音:“你乖乖地在家过年,我过几天就来看你,不许胡闹……”
说着,还想按按岑萌毛茸茸的帽子,被岑萌一把抓住手腕。
“你干吗去?”声音中透着不解。
“我回家啊。”陶嘉然耐着性子。想到自己没有人气的小屋子,还有一个人度过的那些个除夕之夜,陶嘉然心底泛上一股苦涩。
“好好的回家干吗!你不陪我过年吗?”岑萌有点儿急了,她真怕她师姐就这么一走了之。她知道她师姐没有别人陪伴,一个人听满城的喧闹,岑萌心疼了。
陶嘉然想说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和你爸妈闹得这么尴尬,他们没有再责备我们已经算是不错了,我何必再讨这个嫌呢?不过就是除夕夜而已,一个人过又不会死人。
可眼下这种状况,这话她说不出口,大过年的,何必给人家添堵?
陶嘉然还想组织语言,劝小丫头放开自己的胳膊,就听得季女士凉着声音:“大过年的,你们爷俩就可着我一个人祸害,都没个人给我帮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说着,还幽怨地叹了口气。
陶嘉然一激灵,您这是……几个意思?
岑子实拿出一家之主的范儿,大手一挥,“进去吧,嘉然,一家人一起过个年,才叫团圆。”
一家人,团圆……陶嘉然鼻腔一酸。
季女士点到为止,可不乐意跟他们啰嗦了,一拧身,嘴里犹自嘟嘟囔囔的:“还得准备一大桌子菜呢……”
岑萌眼珠一转,在陶嘉然的小腿上轻轻一踢:“傻子,还不快去帮妈妈!”
陶嘉然一怔,看看岑萌,又看看她舅岑子实。
“进去吧。”岑子实眼中是抑不住的慈爱。
岑宅的厨房足够大,两个人忙忙活活的也能折腾开。
陶嘉然腰上系着岑萌给她围上的小花围裙,衬衫袖子高高挽起,青葱般的手指按住菜板上的黄瓜,右手急动,就听“擦擦擦哒哒哒”一阵有节奏的响动,一截黄瓜已经化身牙签杆儿粗细的丝
。
行啊,就凭这刀工,有两下子。
季女士手里也没闲着,时不时地瞥过来两眼。不由得暗暗感叹,这长相,这性格,还有对萌萌的那份真心,如果是个男孩子,如果不是岑子华所生,她真就乐意把闺女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