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极美极脱俗的女子,在一众花红柳绿的映衬下,就如初露尖尖角的小荷。
她身边的人都满脸堆笑地在拱手作揖,唯有她拢袖立在那里,也不曾许多妆饰,带着一痕浅笑不知注视着谁。
阿芙看呆了,她几乎有了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移不开目光,又担心被人发现自己的目光,竟就痴了。
美人入了座,她才恍然转过神来,一下子跌进了叔裕含笑玩味的目光。
阿芙不知为何脸就红了,轻轻打了他一下:“夫君为何这样看我!”
叔裕凑过去逗她:“没想到夫人不爱男色爱红妆啊!”
他那个尾音带着点放荡,阿芙本只是不好意思,这一下子结结实实羞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又只能忍着,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
叔裕轻声笑起来。
过了会,尚书丞裴景生、右相王纪和左相李向和一同进了大殿。
这是当今大旻最强大的三个家族的领头人,大家纷纷起立。
不久,皇上、生母皇太后和皇后也出场,又是一通三跪九叩,胖乎乎的钱尚书气喘如牛,阿芙也鬓边微汗。
看看宫娥们奉上来的饮食,照顾太后和诸位老大人的胃口,都是清淡软烂一挂的,阿芙只觉一点盼头也没有,这宫宴还真没什么意思。
皇上与叔裕也算是发小,待行完了繁文缛节之后,颇有些迫不及待地看过来:“朕听闻裴大人是挑遍了半个长安才择定的夫人,这倒是第一个你们成婚后的宫宴了。朕倒是有些好奇,朕的弟妹是什么样子?”
裴叔裕和向芙急忙起身行礼,叔裕笑道:“臣不敢当,也不过是尊着父母之命成的亲罢了。”
他回头向阿芙示意道:“还不快给皇上、太后娘娘,”他顿了一下,“和皇后娘娘请安?”
阿芙笑意盈盈走上前来,脆生生道:“臣妇给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
生母皇太后是寒门女子,被先皇保护的很好,这把年纪还无城府,颇为天真。
看阿芙好标致的人儿,她毫不掩饰地抚掌道:“呀,倒是好漂亮的小姑娘,与雅岚有一拼了!”
旁边皇后娘娘忙攒起笑容应了。
她毕竟是训斥过向芙,如今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芥蒂。
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娘娘谬赞了,臣妇已年届四十,怎能与裴夫人相比呢?”
阿芙微微抬了抬眼,这位“雅岚”竟就是方才她挪不开眼的美人!
皇上兴致勃勃地端详了一下,转头对皇太后道:“母后眼光忒准!儿臣看着也像呢!”
他指着叔裕的鼻子笑道:“这小子又岂会娶个无盐为妻呢!”
一屋的达官贵人们非常捧场地笑起来,皇帝尤为开怀。
叔裕心知皇帝一向以此为恩宠,显示他裴叔裕与皇帝如亲兄弟一般。
可是此次调侃事涉阿芙,他却有些不爽,只强压着。
正想着如何了结了这个话题,雅岚又开口道:“裴夫人一看便是面善之人,想来裴大人也是心悦夫人的心性,便是生个无盐面容,也是大人的心上人呢!”
皇太后看着是极喜欢雅岚的,笑眯眯道:“雅岚说的是。”
又对工部尚书马跃道:“哀家每年都要感叹,这马大人当真是好福气,哀家都很不能认了雅岚做义女呢!”
马跃急忙道:“内子父母早亡,能侍奉太后,自然是内子的福气。”
大殿中立时便是谀辞如潮,皇上看太后有兴,也就顺着她去了。
音浪中,叔裕和阿芙像是被遗忘了。
两人索性坐了,在一旁笑着看戏。
阿芙忍不住侧头问道:“夫君,这位雅岚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呀?”
叔裕抿了口酒道:“工部尚书马大人的妻子。这位夫人听说体弱多病,至今成婚快三十年无所出,马大人也不曾纳妾,两人当真是一对鸳鸯。”
阿芙点点头,继续端坐。
叔裕看着她难得上了浓妆的侧脸,笑道:“怎得,羡慕了?”
说完又后悔,深恐自己哪里说错了,又将刚活跃些的阿芙推回漠然的状态。
阿芙却低下头认真道:“倒也不是。若是夫君真心爱护这一家的娘子,纳不纳妾都不重要。反过来,若是他也不过是圈养着一只金丝雀,那纵使笼子里就这一只,也不是什么好日子过。”
顿了顿,她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转过脸来朝叔裕笑笑:“夫君莫笑我,我浑说的。”
叔裕酒杯还端在手里,人却傻了。
他品品这句话,感觉说得竟是自己。
他一直觉得阿芙年纪小,性子娇惯,又是小门户的女儿,竟从没把她说什么,想什么放心上。
每日想起来她,多半是那点房里事。
少去几趟通房那里,不明着去青楼楚馆,便觉得给了她天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