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明知道杜英肯定是“有意”而为,谢道韫心中也很舒服。
两个人刚刚互相倾诉情思,然后就不得不分别,一切的喜爱都没有发泄的地方。偏偏一切的牵肠挂肚,又不能表现出来。
不然的话,大家恐怕要腹诽,谢掾史明明代表盟主坐镇盟中,可是天天想男人、魂不守舍的,这成何体统?
所以谢道韫在外还得辛苦端着架子。
比如刚刚,那清冷严肃的模样,吓得谢玄撒谎都不利落。
而今心上人送来的家书里面,只字不提那些工作,有的只有思念以及对于谢道韫家中事务的关心。
对于一个,这就已经很满足了。
“阿姊若是思念姊夫,大可以去找他。”谢玄在一旁说道。
谢道韫不由得啐了一声:“你家阿姊还没有嫁人呢,怎么就姊夫了?”
谢玄笑道:“少女怀春,非君不嫁。刚刚这样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啦,阿姊!
现在我可是看的明白,谁要是阻挠阿姊嫁给姊夫,恐怕阿姊要打人啦!”
谢道韫被自家老弟说中了心思,又羞又恼,不过大街上,总不能真的把这小子打一顿。
而且人家说的本来就没错,所以谢道韫更是下不去手了。
谢玄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
谢道韫不打算和他计较,只是回想起谢玄刚刚的话,叹息道:
“林氏坞堡中,屯驻的都是盟中待战兵马,自阿爹以降,将领们都是以身作则,没有携带任何家眷,杜郎身为盟主,又兼督护,更是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而今他在军中,和将士们同甘共苦,还要劳神于之后战事,阿姊纵然是千般思念,也不能打扰他,否则岂不是平添乱子,还惹得旁人笑话?
更何况阿姊现在代盟主坐镇于此,更是杜郎表明自己存在,避免下面的掾史出现矛盾的最后手段,既然当时已经答应了杜郎,阿姊自然会信守承诺。儿女情长,比不过关中大局。”
谢玄亦然有所感触,开口说道:“那也只能委屈阿姊了。等到大军入长安,驱除了氐蛮,就能和姊夫相聚。
届时,姊夫若是躲躲闪闪,甚至还不说什么时候迎娶阿姊过门的话,那余便是用刀逼着他,也会让阿姊如愿。”
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劲。
谢道韫嗔道:“阿姊就这么恨嫁,还需要用刀逼着他?!”
谢玄讪讪一笑,你现在这架势,摆明就是非君不嫁了,至于还在这里嘴硬么?
更何况现在你们两个的事,整个关中盟都知道了,怕是北伐军中也尽知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传到江左了。
躲是躲不过的,唯有一起面对。
杜英若是想躲,谢玄真的敢提着刀去找他。
“也罢,”谢道韫懒得和小屁孩多废话,正色说道,“盟主在信中提到了你,之前就曾经说过想要你入参谋司,随着他历练······”
“这再好不过了!”
谢玄根本不等谢道韫说完,便打断了她,高兴的连连拍手:“阿姊是不知道,这些什么货栈啊,商铺啊,在里面呆的久了,天天就是买卖,日日都是算账,真让人心烦。
我辈好男儿,怎么能就这么落入钱窟窿里面?就应该和阿爹以及姊夫他们一样,运筹帷幄、浴血沙场,何其痛快!”
谢道韫担忧的看着谢玄。
阿羯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做事能力的确很强,但是难免不知轻重。
冒冒失失上战场,刀剑无眼,真的出了意外怎么办?
不过正如阿羯所说,他的历练,总不能一直在路上以及打点家业中浪费。
谢家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比得上谢安,至少能够比得上谢奕的合格接班人——谢奕这种顶多也就是刚刚合格,而且还是在其余兄弟都很靠谱的情况下——而不是一个只知道算账的大管家。
好在他现在前往林氏坞堡的话,身边会有杜郎和阿爹提携照顾,总归胜过一个人闯荡。
“也好。”谢道韫点了点头,“现在家中店铺和货栈都已经建好,也不用阿羯一直在这边盯着,想去的话就去吧。”
谢玄郑重的点了点头:“那我先去收拾一下行囊。”
谢道韫默然伫立在那里,看着谢玄离去的背影。
当初与阿爹分别,后来为杜郎送行。
现在又为阿羯送行。
自己生命中这些或是因为亲情,外重要的男人们,一个又一个,步履坚定的踏上战场。
这乱世,有人在享受太平安乐,有人在胡尘下苟且偷生,而有人,则要用自己的双手乃至于鲜血,换一片青天。
身为谢家长女,谢道韫知道自己不可能奢求这个家能够一直平安喜乐、无风无雨。
而今狂风暴雨之中,顶在前面的,正是她所爱的男人以及骨肉血亲。
她为他们骄傲,也期盼着他们在风雨后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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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得到阿姊的准许之后,没有多耽搁,从少陵坞堡赶到林氏坞堡的时候,太阳都还没有落山。
杜英正坐在议事堂上,自己翻阅着一本兵书,听着参谋司的房家兄弟等人激烈讨论着战局。
不久之前,关中战局再一次出现变化,桓温下定决心先荡清侧翼威胁,因此派遣大量斥候向西探查、做出佯攻灞桥的姿态。
可他又虚晃一枪,以桓冲为前锋,一夜之间,击破雷弱儿所部前锋,斩首数百,逼迫雷弱儿连连后退。
而后,桓温又抽调戴施所部,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