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请教大王,适才城头之上,秦王所言,有几分可信呢?”
几分可信?
韩仓用手扶着脑袋,琢磨了一阵。
乐毅麾下那五十万大军,损失不小,这是真的,楚军在太行径覆灭,这也是真的,白起南下,大胜廉颇,联军撤退,这也是真的,唯一假的嘛,可能就是没有秦王所说的,那般夸张。
“能信五分,虚虚实实,半真半假也!”
下首的张翠,再次点头,又高举酒爵,与王再饮。
“大王所言,五分真,五分假,乃是未算人心,只是言出了世事也,可若是算上了人心,算上了六国之心,那臣以为,秦王之言,或许有七分可信,乃至九分可信?”
九分,有这么高吗?
张翠不仅是在今日里,就是平日里的话,让人听了,也总感觉是在云里雾里的,听不真切。
刚才这番话,韩王也是一样,都听不明白。
若要说起这韩国的抗秦之人,必有一个张翠,但今日这张翠,听起来似乎是在向着秦王了,九分可信,这难道不是向着他吗?
“哈哈,大夫何以如此相信,秦王所言,难不成大夫想劝告寡人,我韩该连秦吗,莫非大夫是怕了秦王的剑?”
韩仓看似在说笑,可眼神中的凌厉,却又不像是在说笑,不管他平时再怎么柔和,可几十年养成的帝王威严,是一定会有的。
张翠的反应,却似浑然不在意,就是连称谓,从张子变成了大夫,他也一点都不在意。
“大王莫要忘记了,臣刚才所言,臣能为大王明事,但不能为大王做决定,做决定者,还是需得大王也,连秦抗秦,臣只能做臣子本分!”
韩仓的面上,又堆着笑容。
“大夫还请明言?”
这是韩王第二次说明言了,张翠知道,不能再卖弄关子了。
“世事五分信,是因为秦王所言诸事,的确发生过,该信一半也,而人事七分、九分信,则是因为人心不可知也,六国之心,六国之王,也不可知也,臣再请问大王,六国谋秦,六国如今是优势,还是劣势?”
这韩仓当然是看得到的,他回答得没有丝毫的犹豫。
“自然乃劣势尔,六国当中,一军全灭,一都被困,一都被破,其余三军,无不失利,唯独秦人,未尝有一次大败也,当然是六国劣势了。”
韩仓说到这里,不由得心生感慨。
想当初,六国七十五万大军,天下震动,旷古未有,人人皆说,秦人必亡矣,现如今呢,秦人威武,六国挫败,此,命运多舛也!
“不错,六国劣势,天下人人都看得到的,人人也尽知,臣三问大王,魏国,楚国,还有我韩,三国之中,谁最易连秦呢?”
这话,又让韩仓细思,刚才秦王所言,按照秦王之策,对这三国,似乎都有了应对之法。
魏国,虽然国都被破,可大梁附近,还有乐毅大军,还有范追主力,魏国想要连秦,就需得让秦人,将乐毅彻底击败,再进大梁,所以反而是几国当中,最不容易的。
至于他韩国,虽然都城被围困,可若是一旦联合了秦国,那将会失去一大片的土地,让秦国的兵锋,彻底压到韩国的头上,今日虽然可以过去,但明日一样也不会好过的,这样一算,最容易连秦的,应该是楚国了。
一则,是秦人的兵锋,还并未至楚国,楚国国土也不会有损失,再加上楚国朝堂,各方势力,各有所图,楚王怯战,或许这将会是最大的变数。
“大夫是说,那楚国,很有可能,率先连秦?”
韩仓似乎明白,张翠要说些什么了。
秦人的使者苏秦,怕是快到寿春了。
“不错,正是如此,三国之中,我魏国韩国,一旦连秦,则损失最大,唯有楚国,连秦则最小,也唯有楚国,最有可能连秦,我等三国之中,但凡有一国,背弃盟约,与秦结盟,这六国谋秦,也就不成了。”
六国不同心,顺势尚可,但面临失利,必有此想,何况如今秦王进攻新郑,韩人们必须要开始思考,大战之后,他们将会如何。
张翠虽有抗秦之心,可再怎么说,他是韩臣,是个韩人,只是六国当中的一份子,并非是整个六国,他所虑者,当属韩国也。
唯今之计,他不怕继续与秦王抗击,他就怕在这个时候,楚魏两国,率先和秦人姌和了,到时候六国盟约一散,秦人就只需要各个击破,韩王独抗秦国不过,损失最大的,还不是他们了。
“寡人明白了,世事难料,若是算上魏人和楚人的心思,那秦王所言,真就有可信之处呢,那大夫以为,寡人当如何做呢?”
话说到这里,张翠却是不想再说下去了。
他再说下去,那就是出主意,让韩国惧于秦人的锋芒,率先连秦,这无异于是降秦之举,非他这个抗秦之人所言。
这样想来,他此番举动,实属不该,可六国同军不同心,在这般境况下,他为了韩国所谋,也就只好如此了。
古往今来,事情顺利了,人人都是才,事情不顺了,人人都是庸,道理,一直都是这个道理。
“臣之所言,大王俱明,这主意,该要大王来定!”
韩仓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谁最先去连秦,那谁将能争取到最大的好处,落到后面的,就只能被秦人击破了。
“那大夫以为,秦人会交出上党吗?”
上党,上党。
韩仓所念,还是上党。
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