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谷县位于此时大秦上郡的最北端,县治所距离黄河不过十里。与其说是一个县,到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囚犯营。百姓寥寥无几,绝大多数都是刑徒,或是犯官之后。
府谷境内多山多河,流向全都由西北汇入东南黄河,王尧知道这个地方的原因是因为历史赫赫大名的折家军就在此地。折家就在府谷从第一代折宗本开始整整在这荒凉的西北之地镇守了几百年之久,守护着中原大地的门户。
此时的整个大河以南的所有土地,还未经历长期的过度放牧,夏日里依旧是一片青山绿山都模样,只是这深冬季节就没什么好看的,就连畜生都知道到处打洞猫着。
若是没有胡人劫掠的困扰,绝对是一个宜居的地方。道路稀少,府谷向南也只有一条大路可以容纳大军通行。
蒙冲一部负责着长达二百多里的长城守卫,中军大营的选择也是非常讲究。坐落于府谷,长城以及神木三地的中心点,且更靠近长城,背靠府谷。从而达到哪怕道路不便,骑兵一个时辰也可到达神木,三个时辰可至上郡治所肤施城。
二百里的防御线乍一听很短,可各处隘口守兵基本只有一个屯也就是五十人的边军驻守。蒙冲就像是一个灭火队员,哪里狼烟一起就要跑去哪里灭火。最好的办法是就是祈祷敌人可以一头扎进自己这三千人军队所在,正面不足十里且是最好攻破的一个隘口。
好在整条防线可算是多山,匈奴的骑兵也不太喜欢出现在这附近。
身为亲兵每日的任务基本就是跟着蒙冲到处巡视,就像春天里即将发情的猛兽巡视自己的地盘一样,将所有的雄性赶走,好赢得春季的交配权。
只不过秦军是要赢得一块可以作为战略缓冲地带的土地,又或是保证那些修路民夫的安全。
自古以来中国都是讲究一个上下尊卑的观念,起初王尧也一直这么坚持着。可真正天天跟蒙冲待在这么一个屁大点的地方久了之后,实在是没法继续坚持,只能感慨蒙冲或许是少年心性未退。
两人相处的时间越长,越是没了敬畏之心。
这样的结果就是一个校尉总跟自己的亲卫嘀嘀咕咕,而那亲卫还爱答不理的,实在被问的烦了还会骂几句自家校尉。起初除了蒙氏家将外,其余人很是诧异,甚至还在等着看这名亲卫被绑起来吊打。可发现自家校尉一点恼怒的样子也没有,甚至还会继续笑眯眯的询问,也就不再理会,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甚至乐得看自己校尉偶尔面红脖子粗的样子。
“你别整天想着练兵了,粮食就那么多。真的会练死人的,我现在旗语都没认全,你饶了我把。”王尧哀求道:“我现在每天还得蹭你的饭食,饭食还要按着爵位定量,你这坑货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蒙冲坐在自己马上回道:“那这样吧,等你旗语认全,你只把我这二百亲卫练成行吗?你想要军功,我也想要军功,麾下儿郎们越强,立功的希望不是越大吗。”
“一个人练两个?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要练成需要时间。没有马具的辅助也只能算是精锐一些的斥候,顶多就是逃命快些而已,你还要练?”
看了一眼王尧身下的战马,跟现在自己的战马马具一模一样,只是佩戴了马镫而已。皱眉低语道:“其它的东西你真不打算拿出来?不说能够爵升庶长,可五大夫也该能成的。”
“你不希望以后在什么将作监看着我整天打铁,还被严加看守吧?
甚至一朝沦为奴籍,操着一双满是裂痕又沧桑的双手吧?”
蒙冲尴尬道:“不会吧?咱们秦国对大匠没那么苛刻啊。”
“又能好到哪去,远的不说就如张氏这样已有烈酒的商贾,在肤施莫说郡守府的官员,一个小曹掾左吏就可以用公务繁忙让张家仆从苦等几日。”想着后世商人的地位,富商回乡,市长陪同的更是不在少数,王尧感慨道:“我也知道这阵子所有人都忙,整个上郡没几个屁股可以坐下来好好歇歇的。”
蒙冲微微摇头道:“商贾不事生产,只知逐利,乃投机取巧之辈,虽我秦国一小官也是有爵在身,更是于国有功,如此对之有何不妥?”
王尧摇头道:“你说的对,也不全对。为富不仁的商贾我赞成你的想法,甚至我觉得可以刑罚再重一些。但总归也有维护乡里,乐善好施的吧,也同等对待?你的治下,商贾城旦者我记得不下百人吧。全是为富不仁,投机取巧?”
蒙冲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王尧道:“维护乡里?乐善好施?你说的那种是要造反吧?这种地方豪族,看似像你说的那样,其实更多的是收民心为己用,好对抗各地官府政令而已。若真像你说的,为何不像乌氏倮或那巴清一样?”
王尧一愣:“什么巴清?”
蒙冲烦躁的摆摆手:“巴郡的一个寡妇,君上对她以礼待之,位比封君。”
“寡妇?”
“嗯!寡妇。”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通。可一个两千年以后穿越来的人被一个古人说的哑口无言,就有点尴尬了,问题是对方还偏偏是说的挺有道理。有到什么程度呢,刚刚让人想要揍他的程度。
王尧不知道这位寡妇怎么会在秦国位比封君,但他知道这寡妇一点活不久,她都位比封君?那武成侯,通武侯等等这些提着自己的脑袋,用敌人的脑袋封侯的军中侯爷算什么?
‘这娘们怕是个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