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日请的便是京城里正当红的楚云班。这楚云班乃是南边过来的戏班,以文武并重而扬名,戏班里挑大梁的,便是武生楚丘与正旦云想,因此合称楚云班。最为特别的是,这楚丘与云想原是双生兄弟,被老班主于街上捡回,自然地也就入了这行。这双生兄弟,长相一样,举止却是大异,那老班主也是个有本事的,便让二人分别学了生旦,果然等这二人长大,原名庆玉班的戏班子迅速蹿红,并改叫了楚云班。
今日一开场唱的便是武戏,乃是弋阳腔,台上的小戏们翻扑跌打,好不热闹。屋内女眷们还不显,就听外面石磊嘟囔道:"这也敢说是楚云班的戏?"里面石老太君听见,不由笑道:"这楚云班的班主也是个了得的,这是听见说屋里有我们这俩老婆子,特意寻了出热闹戏瞧瞧。"回身吩咐人到:"去后面跟那班主说了,就说他的心意我们知道了。只是我们虽是老了,戏还是看得出好坏。让他细细地拣几出好戏来唱,若不好,我不给钱的。"边上人忙答应着去了。一会儿功夫,果见小戏子们下去了,出来个英俊非常的武生,想来便是那楚丘。外面石磊顾宇明等人已是大声叫好。
顾雨萼虽不懂戏,也能看出那武生着实功夫了得。细看屋内女眷们,何夫人自不必说,身为大长公主府当家长媳,来往的不是勋爵便是权贵,戏也没少了看,因此管那楚丘唱的再好,面上也只是平平,只不时地与连氏搭几句话;其他几位夫人,虽不似石家那般富贵,戏还是看得的,因此只是赞叹几声,便是赵夫人葛氏,虽是新近进京,但她在地方也是封疆大吏夫人,因此自然也堕不了场面。只那沈家二夫人廖氏,看上去却是既羡且妒,面色甚是不好。恰马翰林夫人赞道:"果然这楚云班不同,怪道都说千金难请呢。今日算是托了贵府的福。"廖氏便道:"说到底也不过阿猫阿狗的俗物罢了。马夫人何必自谦,谁家清流门第用些戏子充脸面了?"
这话说的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沈老夫人尤甚。
顾雨萼早就见那廖氏脸色忿忿,心中暗暗纳罕,便注意打量席上的沈家姐妹。便见这姐妹俩乃是双生,生的都不差,穿着打扮虽不似贵族小姐奢华,倒也符合身份,气度上也没差了什么,俱都是读书人家的文雅闺秀。听见廖氏的话,顾雨萼忙提高声音,对沈家姐妹道:"刚刚匆忙见过,不及细问,却不知该称呼姐姐还是妹妹们。"沈晴道:"我们姐妹是永嘉三十一年生人。"顾雨萼道:"那便是两位妹妹了。不知妹妹们在家都做些什么解闷?"沈晴道:"也不过做些针线女红,闲时姐妹俩读几回书,下几回棋罢了。"顾雨芳便笑道:"到底是书香门第的。似我这五妹妹,闲时就去琢磨几款点心小食解闷。"顾雨萼知她调笑,见她心情好了,自然也高兴,便道:"倒有脸来笑,不知那些点心都到了谁的肚子里。"顾雨芳道:"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至于我嘛,闲时的消遣就是央我五妹琢磨些吃食给我。"一时众人便笑。
那沈老夫人心中正不大自在,见顾家姐妹插科打诨的混过去,不由心中感慨,到底这顾府,气度真是不同。又想起当日大儿媳在京时,与这些女眷们大多交好,自己且省了多少心,因此便有些后悔当年不顾老头子反对,硬给儿子娶了这个侄女。
那廖氏也自知失言,便不再答话,只专心看戏。外面正唱满庭芳,却是云想登了台。顾雨萼透过纱帘看去,暗道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花容月貌,竟比个女孩儿还娇艳。一时便又有些同情,这时候,戏子的地位怕真是猫狗都不如,越是容貌好,怕是麻烦越多。
外面沈林泉眼睛盯着戏台,却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心中烦闷不堪,面上却是不显,只和石磊等人喝酒攀谈。那边赵武均却似与杨坚一见如故,不时说上几声。顾宇明平日虽胡闹,但今日因是主人,便改了性子,只招呼着大家。边上大房的庶子顾宇恪却一声不响,闷头喝酒。
屋内几个女孩也都熟了些,便没心思看戏,只坐到一处说说笑笑。便见一个小丫头在后头掀了帘子,朝屋内站在大太太杨氏身边的大丫头玉心使眼色,玉心指了一事出去了,过一会便回来走到杨氏身旁,悄悄说了几句话,杨氏便变了脸色。屋子不大,这些事自然逃不过众人的眼睛,只谁都不傻,自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就见杨氏稳了稳,起身对石老太君道:"说是管器皿的那里出了些差错,管事妈妈不敢决断,儿媳且去看看。这里便劳烦弟妹了。"连氏忙道应该。石老太君素来知道长媳管家严谨,手下的管事们也都能干,想来事是不小,心中就有些烦闷,只不好显出来,便道:"既是有事,你且去看看,这里也没旁人,没人嫌你怠慢。"众人忙道正是。
杨氏正要起身出去,就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跪到石老太君身前,哭道:"老太太救命啊。"石老太君气得浑身乱颤,定睛一看,却是大房的木姨娘。杨氏也气得不轻,忙喝道:"一个个的都是摆着看的?看冲撞了老太太。"后面跟来的婆子忙架起木姨娘。杨氏道:"且扶她回去。看住了。"回身对众人道:"刚就有丫头说木姨娘魇住了,只要寻死,我怕冲撞了两位老太太,便不敢说,只想着先去看看,不想还是迟了些,到底让各位受了惊,都是我的不是。今日便恕我先去了,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