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此前的守备已能算是严密,那此时的烟雨楼恨不得将滮湖周围打造成不输大尧皇城般的阵仗。
三日前得知松峰山在外弟子已经悉数撤回山门,时任烟雨楼代楼主一职的吴长伯做出了同样的决策,除去维系各地线报消息的少数子弟外,原本还算分散的烟雨楼弟子当即汇聚于槜李郡。
滮湖湖心岛上,沿岸的柳叶都枯黄,随着渐起的秋风纷纷扬扬落入湖水中,不多时便徒留柳枝摇摆而已。
岛上的仆妇们有些想念那岛上待了不过数月光景的老头儿了,就是那么个不起眼乃至有些邋遢的家伙,几次三番从那些杀人手中救下人来,也都是不分贵贱一视同仁的,故而在这些仆妇中口碑极好。
拿着捣衣棒槌的中年妇人往手中那件褂子上洒了些胰子,控制好力道捶打起来。这滮湖湖心岛上的人物服饰可不比咱的粗布衣裳,力大了便成破衣烂衫,小了又搓洗不干净。
在这湖心岛上捣衣了十多年的妇人是熟手,身旁木盆里的的几件衣裳本用不了这些时候,只是现如今岛上除去这些捣衣妇人外,便是出去透气都得有两个拿着明晃晃刀子的跟在旁边,有护卫的成分在内,不过更多则是提防这些下人中有人将烟雨楼消息传递出去。
这妇人拧干那两件衣裳扔进木盆中,就这么点东西,再磨蹭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后面身后不过五步远处又有个持刀汉子,她也就不愿多逗留。
才抱起盛衣裳木盆的妇人望见对岸有人上了渡船,当即便是喜出望外,这会儿岛上出入极难,除去每半月一次送来新鲜菜蔬鱼肉的舟子,中年妇人对这滮湖湖心岛上任意一人看得都有些厌烦了,此时眼见能有了新鲜面孔进来,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呦,还是位俊哥儿呢。
见着来人模样的中年妇人不着急挪动步子,楼里子弟两千人,她一个捣衣妇人,哪里认得完全,想来是派驻在哪个州郡的子弟立了功,跑来楼里领赏来了?
那扁舟靠岸,上头的少年郎一跃到岸上。
湖心岛的景致,在三年后重游此地的魏长磐看来一般无二,只是比起当年来,他心境要愈发忐忑起来。
既无师长在旁,也无爹娘帮忙,青山镇的那小厮这便要和新娘拜堂入洞房?
钱二爷临出青山镇时与他提过这一节,婚期是选大好的黄道吉日,若是再拖延下去,未免有些不吉的嫌疑,尤其是在与松峰山博弈到如此境地时,就是这么点吉利讲究往往是最马虎不得的事。
背着包袱挎着刀的钱二爷一巴掌拍在魏长磐肩头,然后露出镇上闲汉聊起女人时的猥琐笑容来,对他说了句,等师父来喝你喜酒前,给你带张外头的春宫画来观摩观摩,免得洞房花烛夜只晓得呼呼大睡。
师父,我在这儿,你在哪儿?
魏长磐默默望向北方的天。
湖心岛楼台上,有人默默望向他。
“魏兄弟,没啥好瞧的,还不快进屋去。”称谓虽说亲近,语气神情却都冰冷的烟雨楼子弟招呼魏长磐道。
烟雨楼子弟与松峰山大不同,皆是男儿,楼主小女差不多是独一份的女弟子,又是这些人眼中千娇百媚的小师妹,那点男子心思谁不知晓?不过烟雨楼楼主余成也不去点破,权当是激励这些年轻子弟于武道一途更上层楼。
对于魏长磐这么个烟雨楼楼主未来女婿,这些子弟畏惧楼主威严,寻衅滋事是不敢的,不过摆脸起来可就肆无忌惮,难不成你小子看不惯还敢揍咱不成?好啊,还起手来名正言顺不说,说不得楼主觉着品行不端,这门亲事就吹了不是。
想到这节,这些多是要成亲年纪的烟雨楼子弟便看起魏长磐来也便愈发不顺眼。
像是对这些言语充耳不闻的魏长磐察觉到楼阁上人的眼光,于是乎四目相对。
余文昭瞧见楼阁下的少年郎呆住,便止不住地笑起来,笑声传到那些烟雨楼子弟的耳中。
若是当世武夫中能有人探查这些人此时的心情,想必是能听着琉璃落地般的破碎声响吧。
魏长磐正要在身后一众烟雨楼弟子艳羡妒忌眼神中三步并两步上楼的时候,忽的听闻后头一声若有若无的声响。
“石头。”
他一时间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便扭头回望,见身后无人,心存疑虑后又要上楼。
“长磐。”
心想自己莫不是如同镇上老人口中所言撞邪了的魏长磐犯嘀咕之余又是回望。
魏长磐的瞳猛然收缩。
空中有人若隐若现。
神似钱二爷。
身上少了一只胳膊一条小腿的钱二爷以单膝和手中朴刀支撑,身上数不清的创口往外流着血,看不清表情。
“师父?!”
对眼前情景难以置信魏长磐喊道。
“魏长磐。”
细微不可闻的声音在魏长磐的耳中如同惊雷炸响,确是钱二爷。
“师父....你,你,你怎么了啊!”
“不放心,回来看你一眼。”
泪从他已经初显棱角的面庞上滚落。
“该走了,好好活着就好。”说罢,不等魏长磐下句话出口,钱二爷的影消散在空中,再无存在的半点痕迹。
“活着就好。”
在烟雨楼子弟的眼中,魏长磐突兀停下后回望,便是一副惊骇莫名的神情,随后脸便扭曲起来,说了两句没头没脑的话,竟是涕泪满衣裳。
像是被瞬间抽走浑身气力的魏长磐颓然面朝北方下跪,随后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