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当不可一世的段子光来到平原县后,太守颜真卿等慌忙带人出城迎接,恭恭敬敬地将他请进了郡府之中。
段子光领了这趟“美差”,一路上犹如“代天巡狩”的钦差般风光无限,刚刚归降安禄山不久的各州官吏,要么战战兢兢,要么阿谀奉承,所到之处,他毫无顾忌地公然索贿,成车的财帛、珍宝都落入了他的私囊,如今又到了平原,自然要好好地“吃拿卡要”一番,才对得起自己这一路的颠簸劳顿。
谁知道他刚进得郡府,就见院中挂着铭旌旗幡,灵棚高搭。他一愣,向一直殷勤陪在身边的颜真卿问道:“这是你家谁死了?”
他这一路是颐指气使惯了的,见触了个霉头,心中不悦,故此言语中也毫无尊重之意。
岂料颜真卿将面色一沉,口中一声断喝,道:“拿下!”
段子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紧紧跟随的平原参军李择交一脚踹翻,几个军士扑上前来,三下五除二就将他捆了结结实实!
他的几个贴身侍卫还未来得及动手,早被守在一旁的军士砍翻;同时,府门外也是一阵大乱,段子光带来的数十个侍卫都被颜真卿埋伏下的死士和军士们斩尽杀绝,不曾走脱了一个。
段子光这才恍然大悟,尖声叫到:“颜真卿!你竟敢造反!”
颜真卿一阵仰天大笑,骂道:“贼子,亏你嘴里也吐得出来‘造反’二字。你以为我这个书生就不敢造安禄山那狗贼的反吗?”
他也不多说,吩咐道:“将此贼押到灵堂边去!”
众人齐声应命道:“诺!”
此刻,已经有人将装在木函中的三颗忠臣头颅用清水仔细地清洗干净,还梳理好了蓬松凌乱的发髻,装在由稻草扎成的身躯上,恭恭敬敬地停放在各自的牌位之旁。
颜真卿带李择交、刁万岁、和琳、徐浩、马相如、高抗朗等诸多将士一起,向李憕、卢奕、蒋清三人的遗骸行了焚香叩拜,又把早已吓地尿了裤子的段子光推到灵堂之前,一刀剜出心肝,再复一刀砍下了人头,摆在供桌之上祭奠烈士英灵。
平原郡新修葺的高大城头上,竟然神奇的涌出了一万三千余名衣甲鲜明的将士,一面“唐”字飞龙军旗高高飘扬!
“平原郡首立义旗,宣布反正!”
这个消息随着数十张由颜真卿亲笔所书的讨贼檄文被人送至河北道各州郡,在叛军铁蹄下低迷已久的河北道人心振奋,各地义军闻风而动……
而高力士给天子看的那张纸,正是由长安派出的细作不知道从哪一郡城墙上偷偷揭回来的一张檄文。
“颜真卿……”天子李隆基仰天叹道:“朕不识真卿何如人,所为乃若此!”
高力士眼中也泛着欣喜的泪花,颤声道:“大家,他便是开元二十三年在洛阳由大家钦点的探花郎啦!”
“开元二十三年……洛阳……”李隆基已略有些浑浊的眼睛中闪烁出了零星的光。
“二十年了……”
……
几乎就在颜真卿刚刚杀掉段子光的同时,常山郡外,“八彪”中的骁将,有“鹰嘴金鳌”之称的何千年正率领一小队人马风尘仆仆地由洛阳赶回。
前番,他与高邈等人绑架了太原副留守杨光翙,安禄山便令他带高邈、李钦凑二将一同屯驻常山,把守井陉东口的土门要塞,以防官军从井陉杀入河北腹地。
前不久叛军又攻下了洛阳,安禄山有意称帝,招他去洛阳参议此事,之后又胡乱盘桓了几日,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卫队返回常山。
谁知,他傍晚刚到醴泉驿站便迎头遇上了前来迎接的太守颜杲卿和参军冯虔、县尉李栖默等人。
他知安禄山素来对颜杲卿较为尊重,如今又即将称帝,更需收拢人心。故此,他也不敢摆他“八彪”大将的架子。
他本是安禄山的“捉生将”中的一把好手,有个诨号叫做“鹰嘴金鳌”,一则是说他能说会道,又城府极深,动起手来却异常阴狠;再则便是夸他酒量极好,能够千杯不醉,也最是好酒贪杯,常常自诩“何千杯”。如今他见天色已晚,颜杲卿又在驿站摆下丰盛的酒宴接风,便喜滋滋地一起入席,他手下侍卫也都有好酒好肉的招待,不提。
席间,他有意显示自己的尊荣地位,便将此番前去洛阳觐见安禄山,以及安禄山有意称帝的事情跟颜杲卿讲了。他大口喝着酒,故作亲密地说道:“老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跟别人说!这事连高邈他们都不知道呢!”
颜杲卿听了,眨了眨眼睛,问道:“督帅!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秘?下官洗耳恭听。”
何千年低声说道:“你老兄,跟着咱安大帅干就算跟对人了!你知道为什么如此说吗?我告诉你,咱安大帅的心计可是深了去了,他不是常说将来坐天下,要跟史大帅平分吗?他占洛阳,史大帅占长安……。”
“啊!是啊!我也听说过,他二人是兄弟嘛!”颜杲卿一听,也忙来了精神。
“是个屁!”何千年“咕咚、咕咚”喝了一碗酒,才说道:“如今洛阳先拿下了,咱们安大帅就忙着要登九五之位了,你是个聪明人,脑筋快,你琢磨琢磨,这里头是几个意思?”
颜杲卿听他如此说,心中一动,忙又给他满了一碗酒,歪着头想了一下,又摇摇头道:“督帅,你说安大帅是什么意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