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不远,灵阳将包袱交给白山,“和尚,你背着它。”
白山不明所以,一边将包袱背在肩上,一边问道:“为什么让我背?”
灵阳双手拢于袖内,泰然自若道:“我一个道士,怎么能背包袱?”
道士不能背,和尚能背?
白山并未与灵阳计较。走了一会,想起方才灵阳欺骗陆吉夫妻被诅咒之事,说道:“我发现你这道士不仅爱财,还不修口业,说起谎话,信手拈来。对白自真如此,对陆吉夫妻也是如此。你是不是也骗过我?”
灵阳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说谎骗人都是为了做善事,你一个和尚有什么可骗的?再者,我说谎话,也是从你们和尚那里学来的。”
白山又是一头雾水,道:“此话怎讲?”
灵阳道:“你们佛家为了劝人向善,编造了众多地狱。威胁众生,做什么样的恶,就要下什么样的地狱,受什么样的苦难。这难道不是骗人吗?有谁见过地狱?地狱中的苦难,哪一样是这人间没有的?还不是借人间的事吓唬人。其实这就像我骗陆吉夫妻一样。我骗他们,如果不交出包袱就要受到诅咒。佛家呢,则是骗众生,如果不按佛门标准行事就要下地狱。”
白山见灵阳毁谤佛门,还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白了他一眼,道:“你说谎骗人,我是亲眼所见。至于佛家地狱之说是否是说谎,我死后自然知道。”
灵阳幽幽道:“那也未必。”
“什么未必?”
灵阳道:“像你这样的和尚,寂灭之后自然是要成佛飞升极乐的,哪里有机会见识地狱。”
白山被灵阳突如其来的吹捧,捧得不知所措。良久,才哂然道:“你又说谎话。我这和尚又吃肉,又喝酒,又……”和尚顿了一顿,又道:“我将来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灵阳嘴角上翘,道:“和尚,敢和我打个赌吗?我赌你一定飞升。”
白山道:“佛门也不可赌博。”
灵阳道:“你还差这一样吗?”
白山无语,视之以白眼。
一僧一道边走边闲聊,不知不觉已到了分金岭下。
分金岭在葛岭西南,北高峰以北。山道崎岖,人烟稀少。当僧道找到陆吉所说的那条小路时,已是黄昏。
灵阳在路旁找了一块大石,挥动衣袖,引来一阵风,吹散了浮土,邀白山一同坐下休息。
白山道:“山中道路曲折,又有山峦障目,你打算如何寻找蛇妖?”
灵阳道:“这个简单。陆吉曾说,那蛇妖两眼如灯。待天黑后,见有红灯处便是。”
白山忽然想起半月前,与灵阳月夜回山时,曾见北高峰方向有两盏红灯。灵阳当时曾说那多半是妖,莫非就是那蛇妖?想到此处,对灵阳道:“此前你我也曾看到北高峰方向有两站红灯,那个会不会是蛇妖?”
灵阳道:“很有可能。”
白山面色凝重道:“我突然觉得你说的不对。”
“什么不对?”白山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倒让灵阳一头雾水。
白山道:“你说妖邪不害人,就不必管它。我当时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现在觉得不对。纵然不知妖邪是否为害,也不能放任不管。如果那晚我们找到这蛇妖,告诫它不要作恶,也许童大就不会死。”
灵阳点了点头,道:“有些道理。”
白山见灵阳认可自己的说法,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说道:“以后再发现妖邪,我们提前去告诫一番如何?”
灵阳心不在焉道:“随缘吧。”
“什么随缘?”灵阳的回答又让白山摸不到头脑,随缘是好,还是不好?
“你一个佛门弟子,不知这‘随缘’二字的意思吗?就是顺其自然。”灵阳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解释道。
白山脸上的笑意仿佛被一阵山吹散,板着脸,据理力争道:“顺其自然,那是你们道家的说法。劝诫妖邪,使其明辨是非,有所顾忌,此乃善举,你不愿意去做吗?难道要你办事,必须拿着银钱去四圣院求你才行?”
看着白山一脸认真的样子,灵阳笑道:“和尚,莫急。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不是我泼你冷水,此举多半徒劳。”
白山盯着灵阳不说话,似是在等灵阳解释。
灵阳不紧不慢道:“能修炼成妖成魔的,哪个不是窥晓天机?他们不知道作恶不对吗?你想想那个白自真,修炼三百年,不明事理吗?最后还不是自欺欺人,犯下大错。这就好比天下的杀人犯,有哪个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再者,我修的是雷法,又不会舌灿莲花,你要我怎么劝?一道雷过去,妖邪魂飞魄散,是不是徒增我的罪业?让你这和尚去劝,我又不放心。万一惹恼了妖邪,你又不是人家对手,我还要出手救你。一道雷把他击死,你说,是这妖邪本来就想作恶,还是我们逼得它作恶?我想来想去,怎么做都不好,只好说随缘。”
白山听灵阳滔滔不绝的讲了一大段,初听好像有些道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道理,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心中郁闷,转身背对灵阳,沉默不语。
过了良久,灵阳见白山依旧不言不语,用手肘轻轻撞了撞白山的后背,道:“和尚,生气了?”
“没有。”
“那怎么不说话?”
“在想事。”
“想什么?”
“你又骗我。”
“骗你什么?”
“你会舌灿莲花。”
灵阳微微一怔,随即朗声而笑。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