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产说:“我并非怠慢韩子,也没有对晋国生出二心。正是因为我始终如一地侍奉晋国,也为了忠信,所以才婉拒韩子。我听说‘君子没有得不到财富的忧虑,只有得不到美誉的担心。’我又听说‘治国,不担心能否侍奉大国、关爱小国,而担心能否拒绝对方的无礼要求。’如大国之人都向小国提出无礼要求,且都能得到满足,我们要损失多少财富?小索取满足了,但是大的呢?大国奢求无度,满足则亡国,不满足则被伐,给或不给都将犯下大罪。
“我做为郑国上卿,开启大国的贪念,必将危害公室,也将亵渎职责;况且韩子奉命出使,却借机索取贿赂,他也有罪。贿赂一片玉珏而引发两起罪行,这就是你们想要得到结果吗?”
这段话传到韩起耳中,他不禁羞愧难当。他准备放弃得到它的想法,但是那片玉珏的形象日夜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驱之不散。韩起实在忍受不住求之不得的煎熬,于是准备花重金把它从商人的手中买过来。
那玉珏是商人的传家宝,他虽心有不愿,但也不得不卖。商人也不贪,对韩起开出一个公道的价格,但是又提出一个附加条件。商人说:“夫子是被世人称颂的君子,您必须答应小人一个请求,就是向子产大人通报此事。否则小人地位虽贱,但也不能出卖此物。”
韩起点头答应,交易完成后他便去见子产,说道:“当日我请求玉器,执政认为不义,所以我不敢坚持。如今我已经从商人手中买下此物,特来向夫子报告。”
子产说:“我先君桓公(周宣王的弟弟王子友)与郑人、商人都是从西周(今陕西华县)迁徙到此地。先民共同合作,驱逐豺狼狐狸,斩除荆棘,平整土地,建起城市,混居在一起,这才有了今日的郑国。
“历代郑君在登基后都要与国人盟誓,誓言如一:‘国人不得背叛公室,公室不干涉国人的活动,不得强买强卖,不得巧取豪夺;国人有奇珍异宝,公室不需要知道。’有了此种保证,朝野才能上下相保。
“夫子屈尊来到鄙邑,以延续两国友好关系,现在却告知说夫子已经强买了郑人的宝物,这是教郑人背叛誓言,这么做恰当吗?夫子如果知道得到玉器则失去诸侯,必然不会去买。大国也不会对郑国贪求无度,将郑国当成边邑。我如果私下将玉器献给夫子,也不知有什么益处,所以私下对夫子说出这些话,请夫子慎重考虑。”
韩起惊出一身冷汗,他将玉珏退还给商人,说道:“我不明智,险些犯了大错,所以将它还给你。”
夏四月,韩起率团启程回国,郑国六卿在郊外设宴为他送行。席间韩起说:“诸位君子请赋诗言志,使我能了解诸位的意愿。”
子齹(罕虎的儿子罕婴齐)首先赋《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韩起点头称赞:“善哉善哉,我有希望了。”
接下来子产赋《羔裘》:“羔裘逍遥,狐裘以朝。岂不尔思?劳心忉忉。羔裘翱翔,狐裘在堂。岂不尔思?我心忧伤。羔裘如膏,日出有曜。岂不尔思?中心是悼。”韩起回应:“夫子过誉了,我不敢当。”
子大叔继续赋《褰裳》:“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韩起答道:“有我在此,不敢使夫子与他人辛劳。”
子游(驷带的儿子驷偃)赋《风雨》:“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子旗(公孙段的儿子丰施)赋《有女同车》:“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子柳赋《萚兮》:“萚兮萚兮,风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萚兮萚兮,风其漂女。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韩起面露喜色,说道:“郑国有希望了!君子们以郑君之命贶祝于我,赋诗不出郑志(六首诗词均出自郑风和桧风),都希望发展两国友好关系。诸位君子都可称为数世保家之主,我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韩起又向六卿赠送马匹,并赋《我将》:“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飨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子产与五卿下拜,子产说:“夫子能够靖乱保国,敢不拜谢您的恩德?”
宴会结束后,韩起私下里又向子产赠送美玉宝马,并说道:“夫子命令我舍弃玉珏,是赐我宝玉(美德)而使我免死,敢不稽首下拜?”
韩起出发后,子产摇头道:“韩子恐怕是晋国执政里最后的君子了,他卸任后,继任者恐怕会是士鞅吧?士鞅贪而恨,灭亲如灭敌,我们应当加强备战了。”
可是谁能预测到,正是这位“晋国最后的君子”的后代,却在一百五十年后灭亡了郑国呢!
入秋之后,华夏大地旱魃横行,鲁国举行了秋雨仪式。而郑国的几位地方官戳碎脊梁骨的事:他们想要讨好卿士大夫,听信了一个东胡巫师的胡话,竟然企图砍光桑山向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