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吴国发生了大丧,吴子夷末于正月去世了,他的儿子僚即位,是为吴王僚。王僚即位之初,国内局势不稳,他不得不集中力量平定叛乱。齐景公趁乱伐徐,逼迫徐子签订城下之盟;楚国则趁乱灭亡了蛮国(今河南临汝县东南)。
鲁昭公十七年(bc525)吴王僚消灭了几个不安分的兄弟子侄,稳定了国内秩序,巩固了统治权力。他将先君夷末乘坐的王船“余皇”修缮一新,又赶造了两百艘战船,然后从水路兴师攻楚。
当时的楚国令尹是楚穆王的曾孙阳匄(子瑕),大司马是楚平王的兄弟王子舫(子鱼)。子鱼是位学识渊博、战争经验丰富的老牌军人,他多年来一直密切关注着吴国的动向并研究如何对吴作战。
当吴国人开始翻修余皇时,他就断定吴军将要逆江而上入侵楚国;他也下令制造战船,并抓紧训练水军。
冬十月,吴军从姑苏出发北上,最高指挥官是王僚的堂兄公子光(王僚总觉得有人企图篡位,所以不敢离开都城)。军队在朱方镇登船(朱方是吴国的造船基地);而满载军士的楚国战船和随国也从基地出发,顺长江而下,准备在长岸迎击吴军。
长岸指的是以今安徽当涂为中心,两段延长至芜湖和马鞍山的、长江流过的那片地区。长岸流域东岸为西梁山,西岸为东梁山;两山如天门之关,所以又称“天门山”。
令尹子瑕战前进行占卜,结果是“大凶”。子瑕心中烦闷,大夫们心情低落。大司马子鱼却说:“我方处于上游,占尽地利,为何不胜?况且在楚国主导战事的是大司马而非令尹,所以应当由我来令龟。”
卜官重新请出大宝龟,子鱼令龟:“我、王子舫,明日将率领从属慷慨赴死。如果我死,楚师续我压上,我军能够取胜吗?”占卜结果为“大吉”,在场的将领无不热泪盈眶。
子鱼对属下发命说:“明日开战,口中含玉,只求杀敌,不求自保!”
第二天清晨,两军将士开始操纵战船摆开阵势。楚军采用的是进攻性质的楔形阵列,子鱼乘坐的旗舰位于正前方,他的两侧是数艘护卫舰;各将领率领的指挥舰则分布在后面。吴军则摆开防守的架势,旗舰余皇在最前方,后面的船只分布在广阔的江面上。楚军的战船体型普遍大于敌船,但是数量明显少于对方。吴国人的战船数量虽多且动作灵活,但是船体较为单薄,不如对方坚固。
楚军率先开始击鼓,吴国人不甘示弱,回应着敌军的鼓声。子鱼的战舰率先冲入敌阵,却把护卫舰甩在身后。吴国人大喜,他们认为开战伊始便俘虏敌方指挥舰、将会取得战斗的主导权,于是等到指挥舰靠近便纷纷搭上跳板,冲上敌船。
但是子鱼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拼命、不停地向前冲,将敌人的防线撕开一道缺口;因此他一面组织抵抗,一面命令划桨手全力划行。
子鱼的旗舰体型巨大、船体坚固,撞碎了很多敌船;后续的护卫舰紧随着冲入敌阵,将缺口越撕越宽;后面跟随的就是楚军主力。吴军恼羞成怒,他们放弃了活捉子鱼的念头,用尽全力摧毁了旗舰,子鱼也和众多无畏的军士一样战死了。
楚军大为悲痛,军士们随即将激烈的情绪化为对敌人的刻骨仇恨:他们完全置自身危险于不顾,驾驶船只在敌阵内横冲直撞,用弓箭、标枪打击较远的目标;跳上敌船与敌人展开肉搏战;抱着敌人滚入布满残骸的江面,与敌人一同沉入江底。
吴国人被敌人不要命的打法震慑住了,他们船只开始毫无秩序地乱冲乱撞,吴船撞不过敌船,却往往与己方的战船同归于尽。最后面的战船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最先逃离战场;逃跑的情况逐渐蔓延到整个舰队。而巨大笨重的余皇却因为失去保护和行驶缓慢被敌船包围了。
楚国军士开始向余皇甲板上投掷系有长绳的钩子,向蚂蚁一样攀爬上去。公子光长叹一声:“想不到我今日竟然死得如此窝囊!”说完便拔剑准备自杀。他的卫队长拼命夺下利剑说道:“主将一死,有多少军士会被敌人所杀、或被君王处死?夫子快些逃生,我将抵抗到死!”他使了个眼色,公子光身边的卫士七手八脚地将他拖到小船上,保护着他逃出险地;而卫队长和其他勇士却战斗到最后一刻,全部壮烈殉国。
战斗到中午就结束了,楚军取得完胜,将领士兵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军士们找到伤痕累累的大司马的遗体,跪倒在旁边哭成一片。军士然后用军旗将遗体包裹起来放在担架上,子瑕和七名军士将它扛在肩上,送入中军帐。
楚军把余皇拖上江滩离江面较远的位置,围着旗舰挖了一圈深沟。有的地方挖出了地下泉,楚人便用木炭将泉眼堵上,子瑕又派随人严加看守,以防吴人夺取。
在另一面,公子光都要愁死了。他把军士们聚集起来说道:“战败并不可怕,但是丧失了先王的旗舰,这不是我一人能承担得了的罪行——诸位也难逃一死!所以就算为了救自己的命,也必须将余皇夺回来!”
军士们纷纷点头,公子光接着说:“我需要三位死士,谁愿意报名!”众人纷纷举手,公子光选了三名留着大胡子的,又对他们说:“你们埋伏在余皇的三面,我喊:‘余皇。’你们就次第回应。”
当天午夜时分,楚人经历了半日苦战已经酣然入睡,看守余皇的军士也抱着武器强打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