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天,很少下雪。
因此,当地的人们特别盼望下雪,因为这种美丽的景象并不多见。
而更难见到的是临城飘雪,因为临城在江南的最南边。
今天,天色白茫茫的一片,西湖竟也下起雪来。
无数临城的百姓走出家门,和那些远方来的游客一起,在断桥附近欢呼嬉戏。
他们的脚印将白色的雪,踩成了黑色的水。
西湖边上人实在太多了,多到雪花都飘到了人们的身上,很少能飘落到地上。
多到地上除了黑水,没有一丝白色。
只有西湖中间的三潭映月,因为没有游客能踩在上面,才让白雪将它们紧紧裹住。
这就是:断桥飞雪留不住,三潭映月裹白素。
西湖人多,以断桥为最。
不过,最舒服的观景地却在断桥附近的醉仙楼。
因为在那里,既有好酒,又有美景,而且不用打伞。
有位年轻的少爷,风尘仆仆,正坐在醉仙楼的客厅里。
他剑眉星目,衣冠楚楚,就是酒喝的太快,有点江湖侠客的韵味。
他旁边还有条黑狗,安静的蹲在桌子底下。
此刻他正抬着头,望着断桥上嬉戏的人群。
那边有一群孩子,从断桥的扶手处刮下雪花,捏成一个个雪球,在那里打着雪仗,很是赏心悦目。
突然,有个竹蜻蜓缓缓的飞来,落在了他面前的一盆菜上,这让他有些不爽。
他虽然没有洁癖,可是竹蜻蜓上满是融化的雪水,看样子刚在外面飞过,这掉到菜上,让他有点下不去筷。
是谁家的孩子?他皱起了眉头,转头朝门外看去。
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急匆匆的跑到他跟前说,“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是我不好。”
少年低着头,也不敢去拿桌上的竹蜻蜓,而是等在那里,准备接受少爷的训斥。
见到他那个模样,少爷的心就软了,他拿起竹蜻蜓交到少年手上说,“去玩吧,小心点。”
望着男孩开心的模样,他仿佛想起了自己少年的时候。
他摸了摸少年的头,刚才的不快霎那间烟消云散。
“谢谢哥哥。”少年快乐的拿着竹蜻蜓,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没走几步,就见一位中年人,匆匆的来到他的身边,两人仿佛说了些什么。
中年人对着那位少爷点头致意,仿佛是在谢他。
少爷冲他笑笑,目送两人往楼上的包厢走去。
这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吧,想不到这么有礼貌,少爷想着,拿起一块牛肉丢到地下。
“嘻嘻,你也要听话,像那个孩子一样,这样才讨人喜欢。”少爷说着。
这少爷不是别人,正是汴梁。
他和巴寿在吴郡分了手,便来到了临城。
不想刚好遇到雪景。
临城的雪,可是五年难得一见。
他既然不想去拥挤的断桥上,就只能坐在这醉仙楼里。
这边的醉仙楼可比新野的醉仙楼贵的多了,三四个小菜,两壶汾酒就要了他五两银子。
得省着点花。
点菜的时候,他显得很小家子气。
没办法,离开了陈百万,什么都得花钱。
好在他从汉中城敲了一大笔竹杠,才不至于囊中羞涩。
只是,汉中城那家伙为什么会给自己那么多银票,他一直想不通。
或许是那家伙有钱,又或许他怕这件事败露,会给他带来灾难吧。
他这么猜着,没想到还猜对了。
雪花越下越大,孩子们也更加兴奋了,汴梁甚至听到了孩子们的笑声。
他一愣,断桥看上去近,实际上离醉仙楼还是有段距离的,按理说不该听到那边的声音。
他又侧耳倾听,这才发现笑声是从楼上包厢里传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个小男孩呢。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他连忙看去,竟是有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而那人,正是刚才的那个男孩。
“怎么这么不小心。”汴梁快步跑上前,将男孩扶了起来。
男孩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手不停的揉着脚踝。
但是他忍住了,没哭出声来。
奇怪的是,那位中年人居然没有追下来,好像在楼上跟人解释着什么。
他听到楼上有人说,“赔,你赔的起嘛!”然后又有“咚咚咚”的声音响起来。
中年人终于出现了,也是滚下来的。
“怎么回事。”汴梁问。
那中年人没答他的话,因为楼上追下来两个人。
一个膀大腰粗,身上披着盔甲,像是一个士兵,另一个短小精干,嘴上留了两撇胡子,看上去像个师爷。
那师爷模样的人用手指着男孩骂,“那来的小杂种,竟敢弄脏了沈爷的蛋糕,不把你丢到西湖里喂王八,难解爷心头之恨。”
说着,他就要往前来抓男孩。
汴梁眉头一皱,正要出手,没想中年人拦在师爷的面前。
他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恭敬的递给师爷,“爷,您请息怒,请您看在老祖宗的份上,不要为难我家少爷,明日,我们一定登门赔罪。”
那师爷看了眼玉佩,却根本每当回事,他用力一推,中年人便滚到了男孩的身旁。
“想用汴家的老太婆来压我,也不看看我家老爷是谁!”那师爷不肯罢休,对着身边的士兵说,“来啊,将孩子绑了,跪在醉仙楼门口,沈爷什么时候消气,就跪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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