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书闻言气得不轻,旁边姜芙龄却是惊愕多于恼火。
她只道四妹妹是南宅的掌上明珠,说话做事向来恣意娇纵,却真没想到姜照竟然如此难缠,如此无赖,如此得理不饶人。这般伶牙俐齿,还是她那骄傲得不屑和人说话的四妹妹吗?
却不知姜照流落多年,性子早就变了。
骨子里品性未改,身上却多了许多江湖气。
朱仲书权衡着利弊,正思忖怎么压住姜照气焰,他的随从却耐不住了,拧了眉眼提议,“少爷,教训她一顿!制住她咱们再谈条件!”搭手挽袖子,就要招呼护卫上前。
“蒋师傅,我的安危交托于你,可以吗?”姜照后退两步,把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蒋三郎让到前头。
蒋三郎已经看出这是神仙打架。
他身为凡人,好巧不巧陷入其中,恐怕难免要遭殃。
可这殃怎么个遭法却有讲究。他本就惹了“贵人”,现下又被姜照礼遇,于情于理都不得不向着姜照了。
于是略微愣怔之后就回过神来,顺势横身挡在姜照跟前,嘎巴嘎巴松活几下筋骨:“小姐仗义相助,我肯定拼死护佑您的安全。不过我要是有什么好歹,还请您照顾我女儿。”
姜照笑道:“那是自然。方才蒋师傅怕惹了贵人束手束脚,不和他们动真格,这回为了保护建平侯的孙女,你就只管放开手脚揍他们,打死几个都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适当搬出已逝的祖父当挡箭牌,还是相当管用的。
蒋三郎闻言果然精神更振,晃着虎躯向前走了两步,横眉扫视朱家几个护卫,“谁要打姜四小姐?先过我这关!”
姜照的话却让朱仲书心中一凛。
建平侯的孙女,这分量可不轻,他今日本就没理,若再把建平侯的孙女打了……后续麻烦可不要太多。
忍了又忍,他忽觉下车来谈判是个失误。
“姜四小姐,你待如何?想怎样了结此事还请明言。”他眉头压低,俊脸笼上一层阴沉之色。
姜芙龄立刻察觉到他的退缩,眼珠一转,从他身后闪了出来,提裙直接跪倒在地:“阿萝!求你放过他,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糊涂才纵奴欺负这个师傅的,刚才打砸的主力是我带来的人。回去我会向长辈请罪,那几个奴才也会用家规严惩,都怪我,你别和他过不去。”
一边垂泪一边求情,使得朱仲书颇为动容。
“阿芙你快起来。”他亲自伸手扶她。
大庭广众之下,他根本没觉得触碰她有什么不妥。姜照于是明白,这两个人怕是已经十分亲密了。
“真感动,芙姐不愧是芙姐。”姜照拍了两下巴掌,“既然你求情,看在你的面上我就不和他认真计较了。他只要跟蒋师傅作揖道歉,再把打砸的奴才丢出来每人扇十个嘴巴,留下十两银子赔偿损失,此事就此揭过!”
朱仲书眉头更低,看向姜照的眼神里满是寒光。
让他堂堂国公府公子给一个贱民作揖,绝不可能。
姜芙龄抽泣:“阿萝不要为难他,奴才我带回去按家规严惩,到时候请你去观刑好不好?他的人本只是助拳而已,放过他们吧。留下二十两银子,此事作罢,可以吗?”
“奴才什么的随便。十两银子加作揖道歉,不能改了。”
“三十两……”
“三十两加作揖道歉也可,难得你们愿意多出钱,我替蒋师傅接受你们的忏悔。”姜照笑眯眯。
朱仲书终于忍无可忍,勃然发作,“姜四小姐,这笔帐我记下了。”拽起姜芙龄回身便走,“来人,给我继续砸!她要找官府只管找去,我便不信,堂堂国公府压不下一件微末小事!”
姜芙龄眼底流过喜色,弱不禁风被顺势拽起来,面上却是惊慌一片,“仲郎息怒,阿萝她性子拗,一定会管到底的,再砸下去恐怕伤着她,何况她爹爹……”
朱仲书脸色铁青,“她要执意往奴才的拳头底下钻,误伤了也怪不得别人。她爹?呵……”满是不屑。
憋了几天的气,今日新仇旧恨一起来,怒气冲击着头脑,他现在只想让奴才恣意打砸,要是伤了姜照,那才是正好!
姜芙龄心中暗喜,朝姜照飘飘瞅去一眼,目光里的深意唯有女人能懂。
姜照只当不见,笑眯眯朝朱仲书背影道:“公子翻脸翻得好啊,这才像朱二少爷嘛,先前畏首畏尾只给你家丢脸呢。”
高声吩咐蒋三郎,“蒋师傅听见没?他们要砸你家,要打我。您帮我狠狠揍他们!揍翻一个,建平侯府记您一份功劳,回头让我爹亲自给您送助拳银子,上表彰显您义举。夷则,把咱们的人都喊过来,打架!”
蒋三郎审时度势,更知道“贵人”惹不起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自知唯有靠住姜照才有活路。当下嘿嘿一笑,“我听您的!”拉开架势,冲上去对朱家的护卫就是一拳。
眼角余光扫过女儿那边,发现姜照正让人把七巧抬进屋,于是蒋三郎更无顾忌,拳拳生风,顿时和几个护卫打了起来。
两边人霎时厮打在一起。
侯府家仆不会武艺,架不住人多,一时吃不了亏。姜照四下看看,回手从窗台上抓了半个吃剩的冬瓜。呼!直直朝朱仲书后背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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