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朱仲书的后半句却没说出来,因为外头随从在此时突然急切禀报:“少爷!少爷到底要如何,您快决定,那姜小姐说时间到了,已经派人请官差去了!”
朱仲书变色:“怎不拦住,你们是死的?”
“拦了,但她说敢伤她的人一根汗毛,她就让她爹写御状。”随从也知道自家名声轻重,虽恨到极点,一时倒不敢逞凶造次,“少爷您给个主意,要打要退,奴才好执行。”
朱仲书推开车窗往外看,见不远处街道果然有自家护卫和两个侯府家仆撕扯,护卫身手好,但忍着不出手只拼力气,一时也制不住粗壮家仆。而胡同里,一个俏生生的影子远远站在蒋家门口,他一眼认出那是姜照。日影下看不清表情,可他觉得她一定挂着嘲笑。
低头再看怀里的姑娘,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叠声要下车替他周旋去……
朱仲书闷闷哼了一声,踹开门下了车,“阿芙你留下,我去见见她!”
他自忖周遭没人认识他,露了脸,只要不报名号也无妨。
于是带着人大步朝胡同里走。
姜芙龄隔窗看见远处的姜照。一头长发,一身流光溢彩的百花衫,远看便已绰约让人移不开眼,而朱仲书走过去的背影也是衣袂飘飘,仿佛在赴约会一样。明亮的日光斜照深巷,那情景……公子佳人,颇为相配。
她陡然提了心。
生怕姜照突然生出幺蛾子,把朱仲书偏向了她的心再哄回去。
想了又想,犹豫再犹豫,眼看朱仲书快要走到姜照跟前了,她终于痛下决心,一不做二不休,戴上帷帽也跳下了车。
夫君,正妻,逃妾。
前一世关系古怪的三个人,终于在这一世里,在一个更加古怪的场合,以更加古怪的身份关系相聚在一起。
——
“芙姐。”
“阿萝。”
姐妹相见,分外眼红。
一个笑盈盈,一个反应淡淡。笑盈盈的那个自然是姜照。她上下打量着同族从姐,越打量,前世点滴在脑海里越清晰。
想当初临死之前,她们也曾这样互相寒暄,姐妹相称。
姜芙龄穿的是烟翠色的掐腰长裙,来自江南的上好衣料柔顺贴在身上,将她曼妙身材衬得更加突出。脸上脂粉淡淡的,不多不少,不深不浅,恰到好处掩盖了五官平淡的缺点,钗环也简单而精贵,纯为点缀修饰,未曾喧宾夺主。
妆扮得非常得体。
三分颜色七分打扮,这样的姜芙龄也算是美人了。
姜照却记得她昔年未出闺阁时根本不擅长妆饰自己,整日倒是很留心收拾穿戴,无奈总是搭配不好,比姐妹们少了浑然天成的气度,常常像是突然得了主子赏赐的丫鬟,什么好东西胡乱都往身上填补。
可现在她妆扮得这样好。
显然是得了别人指点。别人是谁?北宅里能指点她又敢指点她的人,唯有贺氏一个。这一点姜照非常清楚。
所以她轻轻扫一眼姜芙龄的穿戴,就知道这姐姐和朱仲书搅在一起,绝对是得了贺氏的授意,兴许还有姜驷的。
怪不得北宅这几日没有大动静,原来暗地里走了这招棋。
不失为一招好棋,却也是一招蠢棋。成败都捏在别人手里,很容易一败涂地。姜照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和煦,“芙姐,别来无恙。”
“阿萝,你……”姜芙龄欲言又止,怯生生的,往朱仲书身后躲了半步。
她在人前惯会作态,装可怜,装善良,都是轻车熟路。
姜照知她甚深,懒得和她周旋,目光一转看住朱仲书,“前日一别,朱二公子风采依旧,仍然是这么……”眼睛在他身上打个转,“这么玉树临风。”
朱仲书当即变色。
他那天可是被姜照扒了个精光,要多丢人有多丢人。回去一直想不通,天下怎会有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子!她事后竟然还能招摇出门,还能面不改色重见于他,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此刻这眼神,又怀着什么无耻的深意?
“姜四小姐,你百般不让我离开到底为何?前日的事咱们以后再说,今日,还请你给我一个交待。”他沉着脸开口,皱眉看向姜照如玉朱颜,只觉那是张哄人的画皮。
姜照悠然坐在凳子上,露出贝齿粲然而笑:“朱二公子,大家都是聪明人,别打马虎眼了。你很清楚自己今天犯了什么错,何须我明说。真不巧,你要是收拾别人也就罢了,偏偏蒋师傅是我们府上要礼遇的贵客,你砸他的家,等于砸我们侯府,你伤他的女儿,就等于伤我家的脸面。你说这件事怎么办?”
说罢挑挑眉,摊摊手,态度颇为无赖。
哪里像个侯府小姐呢。
朱仲书额角青筋直跳,“姜四小姐不要欺人太甚,你家有脸面,我家也不是好惹的。”一个白丁泥腿子算什么贵客,她偏说得和侯府关系紧密,不是故意是什么。
于是更相信姜芙龄说的设圈套的推断。
“啧啧。”反正河心亭一事之后,彼此都知道彼此德行,姜照也不装淑女闺秀,咂了咂嘴,上下打量着朱仲书道,“京城fēng_liú倜傥第一贵公子,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要才情有才情,大家都道你温文尔雅,把你捧上天了,怎么,原是假的?这直眉瞪眼的样子哪里温雅了,带着刁奴砸仗义之士的家宅,又算什么东西!你家自然不好惹,可若真要欺过来,实话与你说,我家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