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你还小,不知外面民生艰难,官道上也是艰难。这件事若做了,十有八九会被悄无声息按灭,全家上下更会面临危险。”
“我知道,信上不是说那宋尚书和江湖人物有来往么,谁动他,大概当夜就会被强盗闯了家宅,杀人放火甚至灭门都有可能。”
“你既知道……”
“爹,你要动姜驷,动他的上下势力,小打小闹是不行的,总得闹大一点才能连根拔起。再没有比宋尚书更适合用来闹大的了!”
姜照打断父亲的话,秀眉扬起,语速飞快:“他退位之前官声甚好,现在朝中不还将他立为清廉典型么,若掀开他的丑事,朝野民间必有大波澜。到时候局面一起,别说动姜驷算是小打小闹,就是唐国公府也有可能被牵连进去。侵吞民田这事,文官可远远比不上勋贵吞得多,朱家一旦陷进去可就好看了。国家税赋年年亏空,皇上在宫里愁银子,川南那边又要动兵打仗,若是谁把这种积弊摆到明面上来做计较,在往日兴许会被压下去,可现在,很有可能被皇上拿来做文章。”
姜骅没想到女儿竟然还知道宋尚书的官声,还能议论皇上,心下不安,“阿萝,少年意气终究不能成事,你自己也说是‘可能’会被做文章,万一不呢?”
他还是觉得宋尚书不能动,自己终究的目的是压制姜驷,弄个小局面就行了,他现在联系的旧友完全够用,若是动了宋尚书,那就真是大事了。但凡要动宋尚书那个层面的人物,没有皇权介入是很难的,他手里一个空架子侯府,一点虚无的名声,又敌得过几个宋尚书党羽来收拾?
姜照道:“谁说少年意气不能成事?您当年参劾科举,雄姿英发的气概哪里去了,今日之事又比当年逊色多少?”
姜骅却极力摇头,“不行!绝对不行,这件事你休要再提,更不许私下去做。”他现在有点后悔给女儿看信。因事情当初是和女儿一起商量的,所以他才觉得给女儿看个回信算是交待,也让女儿放心,免得整日忧虑家里前途,但没想到女儿心思这样大,他暗暗决定以后的信件要挑着给女儿看。
姜照见说不动父亲,想了想,便也罢了。此事到底风险太大,如果父亲不愿意,硬让他去做也不是好事。只是心里到底有些遗憾。
当年她颠沛四处,眼里见过的流民饿殍简直比前半生见过的所有人还多。百姓在战乱和官匪多重欺压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比家里任何一个人都明白。如果能在收拾长房的同时,顺手把官绅豪强也坑上一把,伸张一些正义,给那些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贫民一条活路,即便有风险,她也是极其愿意做的。
但父亲的谨慎也是对的。
不管做什么事,全家老小的安危总要排在第一位。
要是什么时候,自己能有一群比江湖豪强更豪强的打手,能有比朝中权贵更稳妥的靠山,就好了!就不用这么瞻前顾后,为了一点小事费尽心机筹谋了。
因为一封简单的回信,姜照在重生之后第一次,生出了想有自己一方势力的想法。
“爹,蒋三郎住在咱们家,您去见过了吗?”官场上的事父女俩意见不合,姜照放弃劝说,主动提起家事。
姜骅也不想在外事上和女儿商议太多,随即便把回信收起,仔细放好,然后点头道:“见过了,是个不错的人。”
姜照笑了:“您也觉得他不错?”
“言谈举止都很得体,看起来是个忠厚之人,且没有普通武夫的粗陋和头脑简单。我还让人去打听了一下他的底细,的确不错。”
姜照没想到父亲动作这么快,连蒋三郎底细都打听过了,“那,我那天的提议您该放心了吧。”
姜骅沉吟,“……阿萝,真要如此么?”
姜照笑笑看着父亲。
她的眼睛长得像娘亲,让姜骅一瞬间想起与亡妻相处的时光,那时候遇见什么意见相左的事,何先柔也会或嗔或喜地盯着他不说话,眼里全是坚定。
女儿的性子也随了她娘,说一不二,干脆利落。
又想起总被杨姨娘说像亡妻的次女姜燕,姜骅暗暗叹了一口气。妾室,次女,还有这些天见不到生母总是眼泪汪汪的庶子姜焉,都让他感到头疼。
而北宅的事,那突然不顾廉耻跟了朱仲书的姜芙龄,更让他觉得家事简直一团乱麻。老太太嘱咐他不要过多束缚姜照,让她放手去做事……
罢了,姜骅揉了揉眉心,女儿要做就去做吧,说不定她不同寻常的做法,兴许真能给家里带来焕然一新的面貌。便是不成,总还有他去弥补收尾。“好吧,都依你。”他摆摆手。
姜照眉开眼笑,“多谢爹爹!”
她告辞出了小书房,自去安排招揽家丁护卫的事。
于是又开始忙起来,因要行从未有过之事,每一个细节便都需要她格外留心,这样一连忙了几日,这天终于听到杜嬷嬷派去的人来报,“姑娘,事成了,府衙接了状子。”
这是洪九娘那边的事了。
姜照眉头一扬,“好,继续下去,等改天有空,我去亲自见一见她。”
傍晚时候又有夷则来禀,说:“今天蒋家的七巧姑娘托人来递话,说她想跟咱们针线房的人学刺绣。”说罢很是感慨,“还是姑娘的法子好,不用直接劝,只放她